夜幕渐渐降临,整个贡院鸦雀无声,没人敢擅自说话。
折腾了一天,早已是饥肠辘辘,不少人已经沉默地架起火炉,准备烧水吃饭。
贡院是不提供伙食的,考试必须自带食物。
会试和乡试一样,三天考一场,共三场,九天七夜的时间,饶是如今寒冬,如今没有什么保鲜技术,食物极易坏掉,若是吃坏肚子,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鹅毛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借着昏黄的烛火,寒风呼呼地嚎叫,惹得人不由得打起寒战。
杨继平抱着双臂狠狠搓了搓,又吸了吸鼻子,努力将炭火烧得旺盛一些,拿个小碗盛了些外面的积雪化开,又在炉上暖了暖,就着这点热水,胡乱吞了些干粮,今夜便算是过去了。
九天的时间,他只有这么多吃食,必须每一顿都计算到位,确保考试期间能有充足的体力。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贫穷的学子,只能带干粮充饥,殷实些的人家也只是带点咸菜、大饼熏肉和少许米饭,但也都远远比不上在外面的舒服。
就连王仲这样的高门大户,也只是多准备了一根人参、一盒月饼和些许酱瓜,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这是来考试,不是来享受的。
只是他这位置实在太臭,又处于下风口,粪坑里的味道一股脑儿随着风吹进来,他苦胆水都吐完了。
即便是饥肠辘辘,可看着眼前的这些吃食,依旧
没什么食欲。
他正想躺在床上小歇一会,突然风向一转,一阵浓郁的香气从正南方传来。
王仲顿时精神一震,什么东西这么香?
羊肉?不对,还有手打丸子?竟然还夹着萝卜的清甜!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这股香气……这股香气怎么这么熟悉?
他猛然想起来了,这不正是百味楼中火锅的独特香气嘛!
与此同时,其他考生也闻到了香气。
他们看了眼手中硬邦邦、吃不出啥滋味的干粮,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起来,不由齐齐咽了咽口水,顿时感觉越吃越饿了。
这特么谁啊,这时候吃火锅还让不让人活了!
简直缺了老德了!
这家伙准是个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的败家子,哼,嘚瑟吧,等到了放榜那天,有你哭的。
众人在号色里伴着火锅的香味味同嚼蜡地吃着手里的干粮,强忍住上去撕人的冲动,在心里花式骂娘。
王仲则是已经在一番香臭交替中呕了又呕,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离朱正号舍最近的杨继平不由面露古怪之色,他终于知道朱正为啥不嫌麻烦带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入考场了。
敢情是为了吃火锅啊!
科举考试还带这么玩的!
果不其然,却见朱正的号舍中,青泥小炉炭火正旺,上头摆着一个尺寸正好的鸳鸯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那滚开的汤底下,是不断翻滚的肉丸
和其他各种吃食。
朱正拿起筷子点了点,咂咂嘴尝了一口,唔,咸淡适中,正好下口。
冬天嘛,和火锅最配了!
他夹了一筷子刚涮好的羊肉,胡乱吹吹便塞进嘴里,浓郁的肉香和香料相互交织,再加上火锅的温暖,在这寒天雪地里,瞬间让他全身一片暖洋洋的。
“诶……早知道天这么冷,该整点虾滑的,正好能冻住……”
他一边摇头,一边又大口嚼着嘴里的肉片,时不时还嘬一口温好的米酒,整个就像是来郊游的。
丝毫不知,众人在心里已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慢条斯理涮完火锅,朱正随意收拾收拾锅碗瓢盆,又讲究地用温水漱了漱口,这才窝到赵正阳早就布置好的棉被里去。
虽然考棚实在太小,在被子里伸不开手脚,但好在松软暖和,还刻意多添了些棉絮,一点都不觉得冷。
这时候,学子们也在火锅的香味诱惑中,艰难地咽完了自己的晚饭,一个个将考试的“号板”取下,随意的组合成一张木板床,盖着薄薄的一层棉布,苦哈哈地在上头缩成一团。
外头打更的人敲着木梆子,嘹亮的喊声传遍整个贡院。
号舍迁前的号兵一个个哈着热气搓着手,跺着脚取暖,然后便看到不少黑影子快步跑过来,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
“换班了换班了,快进去烤烤火。”
“这天冷的,真是造孽
。”
号兵每隔两个时辰换一班,毕竟不是铁打的,也要去吃喝拉撒的。
“诶?你哪个班的?我没见过你啊。”
就在这时,一个号兵突然拖住另一个前来换班的。
“我昨儿刚来的,今天就被送来值班了,这大雪天的,老兵都不愿意来。”
答话的人个子不高,身材消瘦,脸蛋秀气,连说话都特别轻柔。
“害,那些老油条,遇到这种苦差自然是能躲就躲,新兵蛋子,熬着吧……”
那号兵不再生疑,转身便踩着积雪消失在黑暗中。
前来换班的瘦弱号兵探头望了一眼,便站到了朱正的号舍前,整个人站得笔直,格外精神。
鹅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