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为官二十六载有余,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我大明,更无一不是为我大明百姓!”
杨奇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连原本耷拉的胡子都仿佛挺了起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不狠手不辣便无法快刀斩乱麻,为了大明,为了天下,臣就是当了这个恶人又有何妨!臣之清白,自有后世史书评判!”
他言之凿凿,理直气壮,被压弯的脊梁在这一刻用尽全力挺直,怒视朱正。
“是吗?”
朱正怒极反笑,大声道:“你徇私舞弊,将国家抡才大典当成你提携后辈的私器!罔顾公平,欺压寒门,让真正有才之人对大明心寒。”
“我朝不得贤士,内政腐败,整个大明犹如被蛀虫啃光的大树,摇摇欲坠,这就是你杨阁老为天下做的好事?”
“臣打压寒门,是为了团结士族,为保证皇权分忧!”
杨奇猛地抬头,目光中已经没了刚才的畏惧,只剩凌厉。
他仰着脖子,爆喝出声:“陛下若想治理好天下,士族便是根本!只要士族一天不乱,我大明便一天不会乱!臣这是在保护陛下!保护大明!”
“保护朕?”朱正脸色一沉,寒意夹杂着威压释放,暖阁里瞬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魏晋南北朝,士族门阀制度大兴,朝中官职尽被士族垄断,四大姓氏轮流执政,士族之权甚
至超越了皇权!”
“政权割据,朝堂腐败,侯景之乱,祸起萧墙,当朝皇帝梁武帝被乱臣贼子活活饿死!”
“这一切,皆因士族大兴而起!如今,你杨奇不引以为戒,竟想效仿魏晋,重蹈覆辙,你所谓的保护朕,就是想让朕有朝一日成为下一个梁武帝吗!”
朱正声音高亢,振聋发聩!
轰!
杨奇头上恍如一道霹雳直下,震得他六神无主。
朱正怒目圆瞪,接着喝道:“朱祁镇昏聩无能,在位期间劳民伤财,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更是将国家大事当成儿戏,一举葬送我大明五十万精锐!”
“我大明百年基业差点皆尽毁灭!而你杨奇却不管不顾,执意迎回朱祁镇,又伙同他宫内造反,意图让昏聩无能的朱祁镇再次入主天下!”
“我且问你,这大明王朝、这天下百姓若真交到他手里,究竟还能存活几天!”
“臣!臣……”
杨奇一时语塞,刚刚挺直的身子瞬间矮了半截,高昂的头颅不敢再直视朱正,原本凌厉的眼神黯然了几分。
他能反驳什么?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这是圣人留下的规矩,是祖宗留下的法纪,这些陈规已经深刻的印在杨奇的脑子里,流淌在他的血液里!
朱祁镇虽然昏聩,可他是嫡长子,理应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是以,杨奇根本就没有想过,
若真将皇位交到他手里,这天下百姓还有活路吗?
那葬送的五十万大军,难道不是血淋淋的现实?
杨奇心中突然一股莫名的无力感,如今的事态,已经与他的信仰背道而驰,他奉为圭臬的祖宗家法,却是葬送大明的一剂毒药!
这叫他如何反驳?
叫他如何坚持?
砰!
杨奇颓然地跪在地上,脑海里仿佛有无数小人在打架,他们撕扯着,争执着,那种剧烈的疼痛,甚至让杨阁老觉得是有人拿着锯子在狠狠锯开自己的头颅。
朱正见他眼神涣散,以往的雄姿英发在这一刻全然不见踪影。
但这又如何,错了便是错了,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朱正锐利的眼神仿佛让人无所遁形,那巨大的威压此时已经宛如实质,连殿外伺候的宫人们都忍不住两股战战,跪了下去。
杨奇更是汗毛倒竖,口干舌燥!
下一秒,朱正将一旁的奏折猛地砸向杨奇!
杨奇低头一看,却都是锦衣卫查到关于自己的罪证!
他还来不及细看,雷霆般的怒喝便劈头砸下!
“我朝对蒙古瓦剌向来实施羁縻之策,在宣化、大同等地开放马市,互通贸易。”
“瓦剌前来交易,你却勾结太监王振把瓦剌贡马价格削减,中饱私囊,激怒瓦剌,致使边境骚乱不断。尔后,你又借边境混乱之事
,强行关闭互市。”
“你关闭互市,便是切断了我朝于瓦剌之间好不容易维系上的和平一线,致使我朝对瓦剌分而治之!彻底诱发瓦剌不臣之心,导致土木堡之变!”
“我大明精锐尽失,国本涣散,几乎就要亡国!京师保卫战,死伤无数,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这到底是你杨奇的爱国爱民,还是你杨奇的祸国殃民!”
“臣没有,臣对大明忠心不二,臣不服……”
杨奇被骂得头昏脑涨,一边极力抵制着脑海中疯狂拉扯的剧痛,一边努力地让自己直起身子来。
这样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压得他开始喘粗气。
但饶是身躯仍在发抖,他依然用力挺起了腰杆,怒驳道:“那瓦剌不过边境游牧部族,处处有求于我朝,可他们不思感恩,却敢在贡马数量上谎报,骗取我朝粮食!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