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头有何惧?”
老刘头原本佝偻的背,竟在这一刻显得挺拔起来,他喘着粗气,喉头发颤:“大人,小老儿是个种地的把式,不懂你们的什么道理,可小老儿知道,咱们地里,没有庄稼了!咱们的粮仓里,没有粮食了!”
“没了粮食,就只能饿死。大人,您可曾吃过观音土?您可曾啃过树皮?您可曾见过……”
老李头哽咽着,抹了抹眼泪,“您可曾见过……易子而食……挖坟碎尸……”
“皇上既说这番薯能救命,能让咱们吃饱饭,那就是让小老头赌上性命,小老儿也必须要试一试!”
“小老儿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如土的,不怕死!若是番薯再出意外,圣上怪罪下来,小老儿愿意将自己的脑袋砍下来,赎罪!”
他沙哑的声音在仓库中不断回荡,明明是句句粗糙的话语,却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易子而食……
挖坟碎尸……
那一段段惨状,再次浮现在众人面前;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让所有人都脊背发凉。
谁也不想再饿肚子了!
谁也不想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活活饿死了!
“可……你不过一介老农……如何……你如何能承担此等……”付士楠满头大汗。
“如此!那就试试!”不等付士楠接着质问,章伦抢先下了决
定,时间就是生命线,眼下死马当活马医,根本就不能再犹豫了。
“刘老,这番薯便交给你了,本官在此立誓,无论此次成功或失败,所有后果,由本官一力承担!绝不让刘老和所有相关的人受半点委屈!”
一件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就注定它的完成不是一帆风顺。
它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也需要英雄的挺身而出,老刘头不是英雄,他是千千万万想要活命的百姓中最普通的一个,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然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一个圣明的朝廷,不能让英雄出汗又流泪,即便没有成功,他也不该受到责罚。
章伦话音一落,仓库中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有这样的父母官,百姓们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凡是,敞开了胆子去干就是!
老刘头皱巴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仍旧出卖了他心中的感动。
他努力将佝偻的身子挺直些,扯着嗓子道:“小老头儿定给您一个交代!”
说着,他便开始指挥着那些年轻力壮的扛夫们,按照他的要求将挑好的红薯全部运道干燥的地方去,清理泥巴,准备风干。
付士楠在一旁默默看着,虽然心底仍然是无比焦急,但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
他望了
望那一堆发霉的番薯,“这些坏了的怎么般?这可是御赐之物,总不能就这么丢了啊!”
这话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回来。
连章伦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是啊,这一堆怎么办?丢不能丢,种不能种,难不成把它供在这里继续发霉?
老刘头昏黄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那一堆发霉的番薯上。
也不打招呼,直接一声不吭地迈开双腿走到那一堆发霉的番薯前去。
蹲下身仔细查看,时不时还在里面扒拉着什么,仿佛在寻找什么沧海遗珠。
“他……他这又是干什么?难不成他还想拯救这些坏掉了的番薯不成?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付士楠现在连制止的心都没有了,左右不过是发霉了的,再怎么也不会更坏了。
章伦摇摇头,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凝重来。
这老人家看着话不多,但却是个有大主意的,万一有办法呢?
试验田关系天下民生,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慎重对待,哪怕最后真的要沦落到砍头的地步,至少他也是努力过了。
章伦紧了紧拳头,将所有紧张的情绪全藏在袖子里。
众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老刘头又在里头扒拉了许久,将那些发霉的、半发霉的都一一查验一番。
此时的他,就犹如一尊老朽的木雕,蹲在地
上开垦着属于自己的一片荒漠,那双宽大却干枯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都是这些年在田埂间劳作留下的印记。
“这不行……”他丢掉一个已经全部烂透的番薯。
“这也不行……”又丢掉一个。
“这个……”
一个又一个烂番薯被丢掉,众人的心思也随着这些丢掉的番薯渐渐沉了下去。
连老刘头都放弃了的东西,回天乏力了……
“这个或许……”
就在众人都垂头丧气时,老刘头却突然提高了声音。
众人忙围过去。
定睛一看,却见老刘头手里拿着个烂了一半的番薯,不过,那番薯上黑乎乎的泥巴里,却醒目的藏着一截几乎看不见的绿色。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眼巴巴望着老刘头,等着他说点什么。
他却只是不紧不慢的撑着膝盖打算先站起来。
但到底年纪大了,即便是精神很好,身子骨却不得不服老,就像是起锈了的老机器,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