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继续哭泣,“您很珍惜这本书吗?”
“先生,您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因为这次来,我是想请您把这本书让给我的。”
“请原谅我的好奇心,”我说,“您就是把这本书赠送给玛格丽特·戈蒂埃的人吗?”
“就是我。”
“那么现在,这本书就归您所有了,先生,拿去吧,我很高兴这本书能物归原主。”
“可是,”迪瓦尔先生面露尴尬,“至少我也要把您的拍卖款还给您。”“请允许我把这本书送给您。”我对他说,“对于这样的一场拍卖会来说,一本书的价钱是无足轻重的。况且,我买这本书时花了多少钱,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您花了100法郎。”
“没错,”这一次,露出尴尬表情的换成了我,“是100法郎,可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很简单。我本想及时赶到巴黎,好参加玛格丽特的遗物拍卖会,可是我今天早晨才到达。我一心想得到她的一件遗物,于是我找到拍卖商,请求他帮我查一查售出物品的名单以及买主清单。我很快便知道是您买下了这本书,便决定来请求您割爱,尽管您给出的价钱让我有些担心,或许您获得这本书也是为了寄托某种思念吧。”
阿尔芒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在担心我也像他一样,与玛格丽特非常熟悉。
我赶紧让他放下心来。
“我与戈蒂埃小姐只是有过一面之交,”我对他说道,“她的过世给我的感觉,正如一个年轻人乐意遇到的漂亮女人辞世,任何一个青年都会有类似这样的感受。我参加那次拍卖会,想买下一件东西,固执地抬高这本书的价钱,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就是一时高兴,想要激怒那位同我争夺、也想得到这本书的先生吧。现在,我再向您说一遍,迪瓦尔先生,这本书归您所有了。我再一次请您接受它,但不要像我从拍卖商手中高价买到那样,再从我的手里买回去,但愿这本书能成为一个纽带,使我们之间的友谊更长久,关系更紧密。”
“很好,先生,”阿尔芒伸过手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接受,我会终身感谢您的。”
我十分想通过阿尔芒知道点有关玛格丽特的故事。除了之前在书册扉页上看到的题词,还有这个年轻人的长途跋涉,以及他要得到这本书的迫切愿望,都激发了我的好奇心。但我又想,这样冒昧地询问来客,倒显得我把书送给他只是为了有权插手他的私事了。
阿尔芒·迪瓦尔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因此他对我说道:“您已经读过这本书了吗?”
“是的,从头到尾都读过了。”
“我写下的两行字,您有什么看法?”
“看过那些文字之后,我立刻明白了,在您的眼中,那位接受赠书的可怜姑娘是出类拔萃的。因为我更愿意相信,您写的这两行文字绝不仅仅只是一般的恭维。”
“您说得没错,先生。这位姑娘是个天使。您看,”他对我说,“您看看这封信吧。”
说着,阿尔芒递给我一张信纸,信纸的边缘不再崭新,显然它已经被读过很多遍了。
我打开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阿尔芒:
您的来信已收到。您依然心地善良,为此我要感谢上天。没错,我的朋友,我病倒了,而且得的是一种不治之症。但您仍然肯关心我,这为我大大减轻了疾病带来的痛苦。
毫无疑问,我活不到那一天了,不能再握住您的手了。我刚才收到的这封亲切的信,便出自您的这只手,假如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治愈我的话,那么您信上的话语就是一剂良药。
我将不久于人世,我们又远隔千里,我再也见不到您了。我可怜的朋友!您的玛格丽特已模样大变,今非昔比。这样说来,还是不见为好。
您问我能不能原谅您,当然!我诚心诚意地原谅您,朋友,因为您对我造成的伤害,只是说明了您对我的爱。我非常看重您对我的评价,因此卧病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都写日记,记录我的生活,从我们分离那时写起,直到我无力执笔。
倘若您对我的关心是出自真心的,阿尔芒,您一回来,就请到朱丽·迪普拉那里去,她会把我的日记交给您。在我的日记里,您会找到我们之间发生的事的原因和情由,还有我的辩白。朱丽对我非常好,我们在一起时经常提起您。您的信送到我手上时,她刚好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边看信一边流泪。
万一我收不到您的音信,她也会负责等您回到法国后把我的日记交给您。您不必为这事感谢我,每天能重温一遍这一生仅有的幸福时刻,对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欣慰。如果您在阅读我的日记时,看到我对过去那些事的辩解,那么我将在其中不断地得到宽慰。
我很想留给您一件物品,好让您能睹物思人,可我家里的东西都被查封了,现在没一件东西是属于我的了。
您理解吗,我的朋友?我快要死了,我的债主们派来了看守,不准我拿走任何东西,在卧室里,我能清楚地听到这个看守在客厅来回踱步的声音。即使我不死,我也一无所有了。只希望他们能等到我死后再举行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