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都可以出门了。
我把两封信件递给阿尔芒。
“谢谢您了。”他对我说。
他看了看寄信人的地址,继续说:“没错,是我父亲和妹妹写给我的信。没有得到我的回信,想必他们一定很着急。”
阿尔芒打开信看了起来。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他是在推测信的内容。因为这两封信每封都有四页之多,可他却几乎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就看完了,又快速重新折了起来。
“我们走吧,”阿尔芒说,“明天我再写回信。
从阿尔芒的住所出来后,我们去见了警察分局长,把玛格丽特姐姐签署的委托书交给了他。
看过委托书后,警察分局长递给阿尔芒一张公文,上面是给公墓看守人的通知,约定明日上午10点开始迁葬。我则要提前一小时去接阿尔芒,然后我们一起去公墓。
而我呢,出于好奇心,很想看看这样的场面。我不得不承认,这天夜里我没有睡好。
我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就连我都这样,可以想象,对于阿尔芒来说,这更是一个漫漫长夜。
第二天上午9点,当我来到阿尔芒家里时,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得可怕,但表情还算平静。
阿尔芒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
房间中的几支蜡烛都已燃尽。出门之前,阿尔芒拿起了一封厚厚的信,那是他写给父亲的,信中无疑倾诉了他这一夜的感受。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蒙马特尔公墓。警察分局长已等候在那里。大家慢慢朝玛格丽特的坟墓走去。警察分局长走在最前面,我和阿尔芒隔了几步跟在后面。
自从离开家之后,阿尔芒再也没有同我讲过一句话。不时地,我的同伴手臂上传来一阵颤抖,就像战栗掠过他的全身一样。我瞧瞧他,他明白我的意思,但只是冲我微微一笑。
没一会儿,阿尔芒的脸上就布满了大颗汗珠,快到坟墓时,他不得不停下来擦擦汗。
趁着这个工夫,我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因为我自己的心也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了一般,感到难以呼吸。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好奇心,我同意了观看这种场面,现在想想,这可实在是“苦中取乐”!
来到坟前时,园丁已经挪开了所有的花盆,铁栅栏也被取了下来,两个人正在用鸭嘴镐刨土。
阿尔芒倚着一棵树,定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几乎感觉到,他的全部生命都集中在了两只眼睛上。
哐啷一声,一把鸭嘴镐突然碰到了一块石头。
这一声撞击像闪电一般击中了阿尔芒,他猛地往后一缩,还使劲握紧我的手,握得我生疼。
一名掘墓人抡起一把大铁铲,一点点将墓穴铲空。很快,墓穴中就只剩下了棺木上的石板盖。那人又放下铁铲,把石头一块块地往外扔。
我始终留意着阿尔芒,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会因高度紧张而晕厥。但是他不停地望着,两眼大睁却无神,像发了疯一样。只有他的脸颊和嘴唇的轻微颤动,表明他的神经已经紧张得到达了极限,随时都可能剧烈发作。
而我呢,我唯一能讲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悔不该来。
棺木完全露出来之后,警察分局长向那些掘墓人宣布:“开棺。”掘墓人服从命令,像是正在做着世界上最普通的工作。
棺材由橡木做成,他们开始旋下棺盖上的螺丝钉。因地下的泥土潮湿,螺丝钉都生了锈,好不容易才把棺盖掀开。随即,一股恶臭冲了出来,即使棺材四周种满了芬芳的花朵也无法掩盖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噢,我的天啊!我的天啊!”阿尔芒喃喃地自言自语,脸色变得更加煞白起来。
就连掘墓人也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一块很大的裹尸布盖住尸体,勾勒出几道曲线。裹尸布的一端已经完全腐烂,死者的一只脚袒露在外。
我几乎要晕过去了,当我写下上面几行字时,我不禁又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依然觉得那情景就在眼前,气氛庄重而肃穆。
“我们快点吧。”警察分局长说。
于是,两个掘墓人中的一个伸出手去,开始拆裹尸布。只见他抓住裹尸布的一角,突然一掀,露出了死者的脸。
那景象真是不堪入目,现在想来依旧觉得毛骨悚然。
那双眼睛只剩下了两个洞,嘴唇已经腐烂,能看见紧紧咬在一起的两排牙齿。干枯的黑色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稍稍遮住了一些深陷的青色面颊。然而,从这骇人的脸上,我仍能认得出以前我时常见到的那张白里透红、兴高采烈的面庞。
阿尔芒呆呆地盯着这张脸,目光无法移开,下意识地将手帕送到嘴上紧紧咬着。
此刻,我只感到有一只铁环紧紧扣在我头上,一块面纱遮住了我的视线,嗡嗡声敲击我的耳鼓。迫不得已,我只好打开随身携带的嗅盐瓶,猛吸着里面装着的嗅盐。
一阵头晕目眩中,我听到警察分局长对阿尔芒说:“认准了吗?”“认准了。”阿尔芒轻轻回答。
“好,把棺材盖上搬走。”警察分局长命令掘墓人。
掘墓人把裹尸布扔回了死者脸上,盖上棺盖,一人一头抬起棺材,朝新的墓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