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为新帝效命七年有余,安乐村传来了丧讯。
为丁母忧,李慕辞官离去,返归故里。携着夏荷和已经是半大少年的李义安,跋山涉水后,终于回到了安乐村。
这一来一回都已过了大半年,李老太太早已被安葬,一时间李慕有些站立不稳,不曾想,他竟无法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偌大的李家祖宅愈发空寂了,那些还暗地里打着祖宅祖地主意的人,见了李慕归来后肃穆的样子,都打了退堂鼓,只留下他们一家三口。
李慕坐在李老太太生前住的院落之中,长叹一声,道是:“我是个不孝之子。”
“母亲不会怨你的,她一生只盼望你做一个对国、对家有用之人,你已经做到了。”夏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是,“我打听过了,母亲走得很安详,无病无痛,是有一天晚上,睡过去的。”
这是喜丧,不宜过于悲伤。李慕听罢,收拾一番心情,抚摸着李老太太曾经用过的被褥:“我小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住过。现在一回想起来,仿佛还能见到母亲那时的模样。”
只可惜,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李义安哭得伤心,这是这半大孩子头一次清楚地明白究竟什么是“死”。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祖母了,那个曾经把他搂在怀里,身上暖融融的老太太,就像是他从未见过他的母亲那样。
夏荷颇为苦恼,一头安慰着李慕,一头哄着义安,最终他自己也有些想哭,抽搭了两下。
这回倒换成家中一大一小,反过来来安慰他了。
义安是头一个问的:“林奶奶呢?”
夏荷早便打听过了,道是:“你林奶奶她回她自己家里住去了。”
林家的自觉没能照顾好老太太,在李老太太坟头上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响头,礼行的太大,将安乐村人都吓了一跳。最终她顶着磕出血来的脑袋,也不捂上,便径直回了她破败的老屋。
夏荷其实不忍林婶这个年纪了,孤身一人住在那种地方的,跟李慕商量着,把人给请回来,好好照料。
李慕也正有此意,李家可没真拿林婶当下人,当初留她在家中,一是怕她犯病被外人看见,二也是希望李老太太能有个伴。
李慕和夏荷转日便去亲自请人了,林家的却紧闭那扇破败的房门。喊了半天没能喊动,两人无功而返,被义安鄙夷了。
小义安信心十足,道是:“父亲,爹爹,你们看我的!”
而后便跑去林婶家门口喊道是:“林奶奶,金宝来看你啦!”
老妇人惦念着自己看大的孩子,悄悄地开了门缝往外瞅,见到门外的那个半大男孩,简直不敢认。
但仔细瞅着,却觉得这个男娃长得神似夏荷。都道是外甥随舅,林婶犹犹豫豫地,便认下了义安如今的模样。
小义安赶紧趁热打铁:“林奶奶,我想吃你做的饭。”
林婶颤颤巍巍道是:“少爷如今合该有一众仆子伺候着,想吃什么,叫厨子去做便是了。”
义安摇头道是:“哪里有仆子呀,家中杂事多是爹爹做的。”
林婶一听,急了。
她哪里知道义安改口管夏荷喊起了爹爹,还道是梁京讨生活不易,李慕被逼着,竟做起了家事。急的林婶团团打转,嘴里念叨着:“呀……这……这怎么能行!老爷是做大事,做好官的,怎么还能去忙活家里这点小事呢!不行,老婆子我得去帮着老爷去!”
小义安得了逞,笑的格外开怀。
等到了李家,林婶觉察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的时候,她已经走不了了。
夏荷想让林婶闲着,但林婶不依,定要做活。一边忙,一边还嘀嘀咕咕地,说什么李慕跟夏荷都是状元,义安在读书,今后也要考状元,都是做大事的人,家里的这点小事,交给她就行了。
夏荷抢不过她,只好说:“林婶才是做大事的呢。”
林婶一怔。
夏荷便解释道是:“咱们这一门三状元,不都得靠您来照看么。”
话音刚觉,夏荷便见着,林婶被岁月刻划满痕迹的脸颊上,似乎闪了一抹红。
夏荷这个谷状元,回了安乐村,也没有闲下来。
回到安乐村的第二天,夏荷便扛着锄头要下地去。林婶正待劝阻,却见李慕也带了家伙,跟在夏荷身后。
林婶以为自己眼花了,一愣神的功夫,两个人就不见了。
她怔怔地问义安:“怎么你爹爹他还要下地干活?哎呀,哪里用得着他了!”
“爹爹是谷状元嘛!”义安道是。
林婶哪里知道谷状元是个什么,半晌才接受了还有种地状元郎这种存在,又问道:“那……那怎么老爷也跟去了?”
义安便道是:“父亲不打算再离开了,想陪着爹爹种地去!”
吓得林婶掉了她手中的抹布。
李慕却是认真的。
年过三十,却只会读书的李慕,今日竟扛起了锄头,这一路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李慕似是浑然不觉,只跟着昂首挺胸的夏荷。
夏荷带回来不少种子,照着何之景的说法,他现在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种田人,而是……那叫什么来着……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