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妊抱枝道,“可是你上次不是说他快要死了,见到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激动的。”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妊抱枝刚才就已经震惊过一遍了,准确来说是惊吓。
现在她只希望那位皇男不要计较往事,到时候给她安上一个什么大不敬的罪名,她就谢天谢地了。
进了敦义坊,妊抱枝透过马车的车窗,又见到了那个被称作小姞的瘦弱姑娘。
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她正和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孕妇一起卖菜。
虽然东市与西市是武周的商业中心,但是坊内也有一些小摊小贩小作坊等,可以满足人们的日常所需。
她们没有自己的摊位,只能将菜都整齐地码放在自己的篮子里。
那女人凹陷下去的脸上刻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高高隆起的腹部迫使她只能靠着墙,席地而坐。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她身上,她好像也被沾染了几分落日的沧桑。
街道上人来人往,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对母女,更没有人光顾她们的“小摊”。
妊抱枝让马车停下,带着绛春走到了二人的身前,蹲下身轻声询问:“你们卖的什么菜?”
“都是些山上没名字的野菜,但是味道可好了,”女人拿起一把野菜,憨厚地笑着:“您瞧,都是我上午挖来的,多新鲜呐。”
妊抱枝看着女人手上的野菜,经过一天的日晒,其实已经有点蔫头耷脑的了。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是挺新鲜的,只是你怀有身孕,这大热天的怎么还自己上山挖野菜?”
“这还用说,这种贱民……”陈揽月尖酸刻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月儿,莫要失言。”妘妒的声音及时制止了陈揽月。
妊抱枝回头,不知何时,她俩带着俾子也走了过来。
陈揽月本还想回怼过去,但是看到了妊抱枝眼中的不赞许,又把话给咽了下去,只是“哼”了一声,把头转过去不看妘妒。
“都是为了这肚子里的大胖男儿,”女人低头,用细瘦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腹部,语气缱绻,“况且,男孩子都不怕吃苦的,你说是不是呀,我的男儿。”
女人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这笑容中没有丝毫为人母的幸福,反而透露出一种病态的执着。
妊抱枝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但还是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这肚子里的就是男儿呢?”
没想到,听了这句话,女人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她不停地摇头,急促地低喃:“不,不,一定是男儿,一定是男儿!”
猛地把妊抱枝推倒在地,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你这个贱女人,你就是羡慕我要生男儿了,你就是看不得我要生男儿,可我就是要生男儿,一定是男儿,一定是男儿……”
“娘——”小姞声音中染上了哭腔,她用自己粗糙黝黑的小手,紧紧环抱住女人,努力地安抚女子,“娘,你不要这样。”
“喂,你这个疯女人,你干嘛打人!”陈揽月道。
妊抱枝在妘妒的搀扶下起身,她被推的有些猝不及防,手上磨出了几道口子。
那女人看到妊抱枝的伤口,忽然大笑起来:“你也被你的郎君打了?你也被你的郎君打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语气急促,突出的眼睛神经质地盯着妊抱枝:“他是不是怪你生不出男儿,你是不是也生不出男儿?像你这样没用的女人,肯定是会被郎君休掉的,而我不会,我有男儿,哈哈哈哈哈哈——我有男儿……”
妘妒看到妊抱枝的伤口心疼不已,轻轻握着妊抱枝的手,帮她吹了吹。
看到女人疯癫的样子,妘妒也有些生气,但她平日里与世无争,也说不出什么与人争执的话,只是拧着眉头看向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娘娘有时候会突然这样,”小姞好不容易安抚好女人,又拼命地向妊抱枝道歉,她的态度十分诚恳,装了点野菜递给妊抱枝,“这些给您,不收钱的,就当是我娘娘给你们赔不是了,可以吗?”
说完,她仰头看着妊抱枝,干裂起皮的嘴唇紧紧抿着,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紧张不安。
“罢了。”妊抱枝双眸轻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也没有收下她们的野菜,“我们走吧。”
“喂!酱萝卜,就这么算了?”陈揽月提着裙子跺脚,“我看你不是萝卜,你就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大蒸饼!”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在家对我就牙尖嘴利的像只臭老鼠,对着别人就‘罢了罢了’~”陈揽月特意尖声怪调地模仿“罢了罢了”,强烈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妊抱枝并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但那两人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小孩,她对这两类人的容忍度好像格外高些。
尤其是从孕妇的三言两语中,妊抱枝大概也能知道她们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还有那小孩令人心疼的懂事。
之后的几天,妊抱枝在规划自己未来路线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个女人错乱疯癫的言语,还有小姞看向自己的眼睛。
小姞的脸很小,但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里面映出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