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闻言,墨色的瞳眸闪过一丝杀意,他偏头看过去,将苏老大人看的心慌,忙退后半步拉开距离,从怀中将信取出来,双手奉上。
从商之人比读书人更能拉得下脸面来,苏老大人在女婿面前赔着笑脸:“我家婵娘如今这个好好在裴府上做当家的主母夫人呢,这信来路不明,我也懒得去查,我年岁大了,还是请贤婿帮我这个老丈人处置罢。”
当初皇帝夺龙椅的时候,出钱出力的商户不少,苏家虽如今地位大不如前,但当初能在皇帝面前露头也是本事。
能钻营、会钻营,今日寻上他来,也是表明了意思,只要两家亲事在,苏家的女儿随便让他来选。
裴涿邂抬手,将信接过:“小婿谨遵岳父教诲。”
苏老大人缓缓松了一口气,想要抬臂去擦额角的汗水,却又想到是官服不可玷污,忙掏出怀帕来擦:“你岳母年岁大了,贤婿莫要同她一般见识,若是她哪日去了,且不说家里小儿婚事要耽误,单是我家婵娘也是要伤怀的。”
他看似无奈:“婵娘身子不好,她母亲若是出事,免不得要来回折腾回娘家来操持丧事,不怕贤婿笑话,苏家也就只有我一人富贵,穷酸亲戚多,婵娘嫁得好人家免不得要被人惦记,巴不得寻机会上来攀附啊。”
苏老大人话中既说了缘由又不咸不淡地威胁,他并非舍不得险些坏事的发妻,而是怕耽误儿子亲事罢了,至于裴府之中的婵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人前为好。
裴涿邂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只是想起妘娘,毕竟是答应了她的事,怕她心中不舒服,故而没有松开,只是缓缓道:“尽淮年岁也不小了,娶妻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言罢,他略一拱手,便径直出了前面宫门。
苏老大人留在原地叹气摇头,却又怕旁人察觉出来什么,只能强撑起笑脸来,赶紧回家中去。
裴涿邂上了马车之中,这才将信拆开。
成亲前他曾收过苏容婵亲手所抄的一本经书,故而能看得出来,这信确实是她的字迹,只是打开后的称谓却是裴大人。
裴涿邂眉心蹙起,细看下去,上面未曾提起苏容婵究竟在何处,也未曾说佛礼之事的始终,却偏偏提起了一件往事。
前朝皇帝昏庸,手段亦狠辣,有人起义而起,一时间吞并数座城池,当年的皇帝尚是一亭长,趁此机会加入其中,一步步走到了高位上。
只是在此期间,生了一件乱事,当初叛军原首领烧了两个县,死伤百姓数以千记,将这些叛军的民心直接打散,趁此机会,皇帝登了高位,领着所有人投奔了当时的岁王,亦是现在的镇南王。
后来皇帝为了得位名正言顺,改名换姓为李晖,晖者,晨曦破晓,天地共许的新帝。
而这封信中写道,当年这事是皇帝为了权力故意教唆如此,人证物证具在,望他为百姓计。
裴涿邂眸色渐深,拿过旁侧的烛台将信烧了个干净。
为百姓计?策反竟是策到他头上来。
裴涿邂冷笑一声,一时间也忍不住自叹自己这名声,当初前朝倾覆,是自己带着前朝旧臣臣服新帝,怕是自己在有心人眼中,便是一颗墙头草罢。
是指望着他似多年前那般,再次投诚下去?
马车外随侍的声音传了进来:“家主,可要回府?”
“去刑部。”顿了顿,裴涿邂的又填了一句,“叫人看顾着夫人些,又什么事立刻来回禀。”
随侍应了一声,扬起马鞭又在马身上抽了一下,调转马车,直接向刑部而去。
彼时苏容妘不过才醒来,将后半夜没睡好的觉重新给补了回来。
屋中门窗都未曾关严,许是怕困着她,会让她害喜严重。
叶听察觉到屋中的动静,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苏容妘趁着此时开口:“他还要关着我?”
叶听沉默一瞬:“家主未曾有旁的吩咐。”
苏容妘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状似一叹:“此前邻居家姐姐有孕时,家中所有人都看重的很,巴不得掏光了家底都要尽可能给她吃好的,更是一点活儿计都不让她做,结果到要生的时候孩子太大,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轻声呢喃:“也不知我这孩子,会不会步她的后尘。”
这话进了叶听耳朵里,叫她心突突的跳。
都是女子,这种事互相之间也都多少听说了些,她抿了抿唇,在为其梳好发髻后,下定了决定:“今日家主去上朝了,方才有小厮回来传话,应当是忙的很,一时半刻回不来,要不……夫人在院子里随意逛逛?”
苏容妘知晓她一个丫鬟,也不能违逆了主子,没再过多为难,顺着点了点头:“多谢你。”
许是因为屋中通了风的缘故,她早饭多吃了些,闲着没事便起身在院子里走一走。
她手扶着要,让旁人阻拦她什么之前,都想一想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这间正院她已经住着有一段时日,如今带着要离开的心思去看,才发觉这院子太容易被看守监视。
四方院墙都不高,屋顶亦有暗卫可藏身之处,除却各个门上都有丫鬟守着外,她突然察觉,之前她常走的那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