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站在门诊室门口,手指轻轻抚过门把手上的铜制纹路,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推开了门。
今天门诊异常忙碌,他不得不独自一人过来面诊。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门诊,心中不免忐忑。
房间里的气味有些陌生,消毒水的味道中混杂着一丝干燥的土腥气,仿佛这里的空气都带着异域的色彩。
这味道让李明想起了家乡的医院,那里的空气总是湿润而温和,而这里,却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种粗犷和野性。
病人是个面容黝黑的中年男子,眉头紧锁,显然正承受着某种痛苦。
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医生的期待。
李明刚要开口询问症状,却猛然想起自己的维语还停留在“你好”、“谢谢”的阶段。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一点自信。
“您好,请问哪里不舒服?”李明用普通话试探性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病人茫然地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
那目光仿佛一把无形的刀,深深地刺痛了李明的自尊心。
李明意识到沟通可能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障碍,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他努力回忆着这几天学到的为数不多的维语词汇,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痛?哪里?”
他的声音像是一个初学者在弹奏陌生的乐器,生涩而不协调。
病人似乎听懂了,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李明松了口气,至少有了一个开始。
他伸出手,做出触诊的手势,病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检查过程充满了艰难和尴尬。
李明不得不通过各种夸张的表情和手势来询问病情,而病人的回答也往往需要反复确认才能理解。
这种交流方式不仅效率低下,还让李明担心可能会遗漏重要信息。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终于,李明勉强完成了初步诊断。
他认为病人可能是普通的肠胃炎,开了一些常规药物。
然而,就在病人准备离开时,恰巧路过的阿依古丽察觉到了异常。
“等一下。”阿依古丽叫住了他,然后用流利的维语询问了病人几个问题。
李明在一旁看着,既钦佩又有些沮丧。
阿依古丽与病人交流时的自然和流畅,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阿依古丽转向李明,神色凝重:“他说疼痛是从右下腹开始的,现在已经扩散到全腹。我觉得可能是阑尾炎,需要进一步检查。”
李明顿时感到一阵冷汗直冒,仿佛有人在他的脊背上浇了一盆冰水。
如果真如阿依古丽所说,那他的诊断可能会贻误病情。
这个认知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立即安排了更详细的检查,结果证实了阿依古丽的判断——确实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
这次经历却在李明心中投下了阴影。
他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在这样一个语言和文化都如此陌生的地方工作。
那种挫败感如同一团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正当李明陷入自我怀疑时,医院院长阿布都·卡德尔找到了他。
阿布都·卡德尔的目光如炬,声音低沉而严厉:“李医生,你知道你今天犯了多大的错误吗?如果不是阿依古丽及时发现,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李明低着头,无言以对。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站在严厉的老师面前,承受着批评的洗礼。
阿布都·卡德尔继续说道:“我理解你面临语言障碍,但这不能成为误诊的借口。你是一名医生,病人的生命安全就掌握在你手中。如果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那么也许你应该重新考虑是否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打在李明的心上。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崩塌。
那一刻,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能,所有的自信和热情都被这一次的失误击碎。
离开院长办公室后,李明漫无目的地在医院走廊里游荡。
窗外,天山的雪峰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美得令人心碎。
然而此刻的李明,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的种种:病人疑惑的眼神,自己笨拙的手势,还有阿布都·卡德尔严厉的批评。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沉重的问题:他是否真的适合这份工作?
李明想起了自己来喀什的初衷。
他曾满怀热情,想要为这片土地的医疗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可现在,他却因为一次失误而开始动摇。
那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沮丧。
还是和往常一样,李明独自一人坐在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
远处传来清真寺的晚祷声,悠扬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