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得意地说,“你见过药师佛养的那只鹦鹉吗?有阵子成天在后面追着我飞,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那天我在舍利湖边喝水时,又贴上来。被我一翅膀忽脑袋上,又一脚踹肚子上,再按着他的脖子在湖里……”
她说不下去了。他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睛里有水光在晃动。
“你是只坚强的鸟,对吧?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知道了。比你弱的比你强的都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你够狠。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也没有适应不了的环境。所以,我不担心你。”
他说得对,她暗道,她是打不倒的。为了活下去,她不介意被命运踩在脚下,把亲人、仇人、能忘的不能忘的统统抛到脑后。
第二日凌晨,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时,魅羽便从窝里一跃而起。
“唧唧!啾啾啾啾……”
先是在屋里来回跑了几趟,又跳上窗台把脸贴在大玻璃窗上,冲着外面的楼房和马路大叫。顷刻间就听到左右两边的墙咚咚响,屋顶也有跺脚声。随即是一串铃声在屋里回荡。陌岩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桌上的一样东西,贴到耳旁。
“好的,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会安静。”
他有些责备地望了她一眼,不过语调依然柔和。“是不是饿了?下楼吃饭吧。”
二人早饭后离开酒店,前往法会举办处。法会是在天荫湖中央的一座岛上,坐飞辇很快可以到。但陌岩说这种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坐轮渡更好。二人于是同其他游客一起上到船顶层的露天舱,在甲板上站好。满眼的湖水蓝中带绿,船开后有湿润的风吹来。魅羽尝试着把手像人一样放在铁栏杆上。正常来说,她应该是站在这上面的。
“这个法会是干啥的?”她问他。
“空处天在很久以前是沙漠地质。有一段时间沙漠扩张严重,几乎把百姓们逼得要背井离乡、放弃这个天界了。只有天荫湖周边永远是一圈肥沃的绿地,可以说是空处天得以存活下来的根本。”
“哦,那这个湖在民众心中的地位一定很神圣了”
他点点头。“每年的今天,九月六日,被定为天荫节,是人们感激大湖的节日。这一日,湖心岛上照惯例要举办法会。有意思的是,”他望着湖天交界处,笑了一下,“据说空处天佛教和道教势力相当,谁也不让谁。每年的法会都要一齐在岛上办,明里暗里较劲儿。头天晚上还要举办慈善晚会,双方各自筹了多少钱,第二天都会被媒体拿来做比较。”
原来如此,魅羽心想。她是只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的鸟。想来这岛上空间有限,法会规模总不能越办越大,那双方较劲儿的结果,必然要花大力气邀请权贵人物和高僧大德出席。
果然,他又说:“我听闻道门今年请了个相当厉害的角色来,所以佛门也托了重重关系来请我师兄。等他们见到我时,估计免不了要失望吧?”
最后这句话让魅羽颇不舒服。“一群肉眼凡胎,不必跟他们计较。话说你师兄那个四方汉有啥好?若是一不小心把法身亮出来,整个岛都能给他压沉了。”
他莞尔。“我也能。”
湖大,湖心岛也大。岛迎着船的那侧是峭壁,顶部有琳琅满目的各式建筑,包括寺庙、道观、度假村等。可能是节日的缘故,到处是彩带和气球在飘扬。
关于气球这种东西,魅羽记得儿时和伙伴们远行,有次在某地的一个公园里见过。当时他们这群淘气鸟从四处捡了些尖利的树枝和碎石叼在嘴里,砰砰砰把那堆气球都扎破了,被人轰了出来。
湖背面则是浅滩。船绕湖半圈登陆,能看到岸边不远处等候的两拨人,一群道士,一群和尚。从这些人的穿戴打扮上看,当中颇有些辈分极高的长老级人物。
在游船靠岸的同时,魅羽听岸上的道士和游客们一齐喧哗起来。她转身,沿着众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半空中有七个小点在迅速靠近。再细看时,能分辨出打头一个身穿深红色道袍的老道,后面跟着六个红衣童子。
“他怎么来了?”陌岩有些惊讶地说。
“这谁?辈分比你高吗?”
“三清里排老二的灵宝天尊,我师父都得让他三分。”
魅羽于是细看老道的样子。五官还算秀丽端正吧,但那对明亮的眼睛太咄咄逼人了。她撇了下嘴。别来惹他俩就行,否则就算是玉皇大帝元始天尊,她也能让他下不来台。
眼见那边厢一众道士和信众纷纷下拜叩首,这边厢和尚们的神色都有些讪讪的。陌岩虽身着僧袍,然而是随一众游客上岸,身边又跟着个粉衣黑裙的大姑娘,没人当他回事儿。甚至有几个僧人看着他二人时,目光中露着些许不以为然。
直到陌岩走上前,报上身份,这堆和尚才如梦初醒,纷纷跪下行礼。陌岩回礼,举止恭谨谦虚,但也没有受宠若惊。随后接过僧人递过来的节日法袍,披在身上,在众人拥簇下向法会场所走去,身边有僧人边走边详说法会的流程。魅羽不远不近地在后方跟着。
“不知这位女菩萨是佛陀的什么人?”走在她身边的一个中年僧人问。
“他的鸟。”
僧人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退后几步,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