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观念不可能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的,只能慢慢的接触、了解,逐渐转化。
哎,也许江老头的观念根深蒂固,自己真拿他没办法。
那么,下一代人呢?
一龙他们几个,是不是观念上比他要先进得多?
只要慢慢努力,总会有让他们洗脚上岸的一天!
江又信打断杨主任的思绪,他实属罕见地退了一步:“杨主任,我晓得你是一片好心,刚才是我说话没分寸。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哎呀,”杨主任顿感意外:“江师傅你……”
她亦把这一篇揭了过去,“岸上的好妹子多的是,我再帮你们寻,嘴勤问的出金马驹,迟早能帮一龙伢子寻到合适的!”
江又信摆摆手,说:“杨主任,一龙的婚事,现在各方面条件合适,确实是得要办了!只不过在我看来,岸上的女子,怕是和他八字不合。还是要在我们船上找一个。婚事讲究父母之命,我这个做父亲的亲自把握。就不劳杨主任操心做媒了!”
他说完,目光斩钉截铁。让还想帮一龙找一个岸上媳妇的杨主任,顿时哑口无言。
“杨主任,到时候一龙的这杯喜酒你还是要吃的,我们要请你坐上亲!”
杨主任说:“那是当然的。”
二人在一旁聊天的时候。
周秀珍正抱着三个儿子哭。
她痛心疾首地抹眼泪,“好不容易没有水匪,你们又搞得到鱼,我们家日子才稍微好点,你们三个就不要再在外面惹事啦!万一你们任何一个有什么三长两短,为娘的真会被你们急死去!”
她是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的性格,只求家中稳定。安安稳稳的生活强于一切。
“近期你们不要到东岸去和鱼贩子打交道了,娘求求你们了,换个码头卖鱼吧,反正卖不完也可以带回来熏腊鱼,我只求全家清吉平安,你们再不要和人起冲突打架了!”
江一龙手抓着罩裤,低着头,紧紧捏着拳头。要是自己兄弟不去东岸,一粒痣还以为自己怕了他呢!光想想,就觉得不忿!
周秀珍对江一龙说:“一龙,为娘晓得你的脾气,你肯定又不服气。哎,可那鱼贩子是什么角色,你又是什么角色?这就好比路上有狗对你叫,你也要去咬狗吗?碰到这种畜生,躲着点不就行了?”
江一龙他们去杨主任家,路上有两条癞皮狗,经常看到他们就叫,惹他们心烦。但狗无所事事,整天可以憋着咬人。人则正经事多得很,实在没必要去咬狗。
周秀珍这个比喻一下就进了他的心坎里。
“我晓得了,娘。”
周秀珍一把将他脑袋抱在怀里:“好崽!我们保持本心不与人争斗!”
江家兄弟换了个码头去卖鱼。
他们早上去,和其他船上的渔民,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那天,生意很好,卖到晌午,三兄弟才歇一口气。
其他渔船上兄弟的纷纷都在追问和打听,为什么他们的鱼总是这么又大又多。
江大龙和江甲龙应付着,江一龙就在岸边走走。
他走出码头,走在岸边,看到很多人钓鱼。
其中一个一身青布衣服的男人,独处一个角落,跟那帮吆五喝六的家伙迥然不同。
那人带着前进帽,握着一根自制的三米多长的竹竿在钓鱼垂钓。双眼藏在帽子下,紧盯着鹅毛杆子做的浮标。他腮帮子棱角分明,没什么表情。
江一龙蹲在一旁看了半天,那人的鹅毛浮标,纹丝不动。
江一龙说:“师傅,你是用什么饵?”
那人闻言,头抬起来,目光露出几分狠厉。发现江一龙是渔民打扮,旋即有些尴尬:“我就是磨炼性子。钓不钓到鱼,无所谓。”
说着,他收杆起身,走过人群,默默地径直离开。
连着几天。
江一龙都碰倒这人。
江一龙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挖蚯蚓来钓,又说他的钩子太小了,浮标底下的线,放的长度也不合适。
江一龙见他有时掉不上钩,就从舱里给他拿条大的。
一来二去的,二人稍微熟络起来,那人终于不再见人搭话,马上就收杆走人。
那人年纪不大,比江一龙还要小几岁,他总是离群索居。
独来独往,帽檐遮眼。洞庭湖见惯了风浪的的老麻雀在他头顶飞来飞去。快把他当成落脚的木雕。
没人晓得他从哪里来,也不晓得他家在何方。
小小的年纪,像个六七十的老头,看尽了人生的风浪。
江一龙觉得很奇怪,想深挖这个“孤独浪子”的秘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有过什么样跌宕起伏的故事,才磨炼出这般八风不动的性格。
可除了打听到他姓张以外,一无所获。
有一天,江一龙再次看到小张的时候。
他不钓鱼了。
小张取下从没脱过的帽子,帽子底下是一张国字脸,鼻直口正,模样不赖。
江一龙第一次看清楚小张的脸,冷峻、寂寞,好像湖岸边偶然看到的石雕。
然后,小张一件件的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