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惊讶的抬起头, 见着一个穿着內官一副的小姑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他“连我都不记得了,好歹我还辛苦出宫来安慰你!”
他有点晃神,炫目的厉害“小慈?”
李锡慈对他挤眉弄眼“您是两位皇子的老师,所以淑妃听闻你生病了,特意嘱咐我来看看你。”
纪洛甫苦笑一声“娘娘……只怕下官有负娘娘所托了。”
李锡慈却不以为然, 反而十分拿自己不当外人似的,绕过纪洛甫直接坐在他身后的软垫上,扒拉着桌上的茶壶“你这个榆木脑袋, 怎么总是不开窍呢?”
“……”
她抬起头来, 认真看着纪洛甫“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你啊!先是调虎离山,再来引蛇出洞,落井下石,你看看你究竟是得罪谁了?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来陷害你!”
是谁?这几天的闭关反省他也能猜个□□不离十, 除了处心积虑的那位崔相, 还能有谁?
李锡慈看着那暗自发呆的木头,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他身边,随意拍了拍那人肩头,一副“哥俩好”的姿态, “我在这宫里, 也看出了很多时候人心不古、机关算尽, 这最重要的其实不是一时的得失, 而是你这人!即便受到了打击依旧锲而不舍, 依旧心中装着天下苍生, 时机到了再报复回去,这才是我爷爷当年的为官之道。”
“……”真的吗?为什么感觉李老不是这样的呢?
“一己得失,不过是此时彼时,你知道那些人是小人便可防范着他们,更要组织他们在庙堂上为非作歹,如此才是正道!如果因为丝毫的打击就这般退却,实在让人瞧不起,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小丫头眼睛瞪得圆圆的认真看着他,带着几分稚气,眼底却很是明亮。
“你要证明给他们看,你就是寒门所出,但你的气节比那些朱门酒肉要强!”
这话说的很铿锵,可是纪洛甫却偏偏笑了,看着她笑得很没形象。
李锡慈有些气馁,这人真是不给面子,自己好歹组织了这么一番壮行词。
只得努努嘴对他说,“行吧,淑妃拿了些宫里的药材给夫人,娘娘还说,您要是再生病就让两位皇子一同过来为您侍疾,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不必不必”纪洛甫慌张的摆摆手,“我很快就好了,就好了。”
李锡慈眼睛弯弯的笑笑,像是两盏弯弯的月牙。
纪洛甫抬起头看看她,满脸通红,像是涨红的红灯笼
一行人走后,婢女扶着纪夫人一步一顿的走来,看着自己夫君在书房中面色如常的看着那些书卷,终于没有那一脸的焦躁和怨愤,反而一脸温润的笑意。
“老爷,听闻淑妃娘娘的人来过了”纪夫人面色有些苍白浮肿,身体的不适让她言语间带着一丝气虚,“娘娘当真是与那些俗人不同,毕竟娘娘不曾落井下石,而且,不在乎咱们身份尴尬,还要你继续教导两位皇子。”
她没有说,方才看到那位穿着內官服制的姑娘,那明亮纯净的笑容是这纪府最为缺少的。
或许,自己这副残缺的身子也不合适一直让纪家无后……
……
韩尚仪送来今年大选入宫的各位御女名单。
三十岁的江淑妃正在拿着棋谱琢磨一盘棋局。八答晕春锦长衣和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整个人正如同窗外明媚的春光美景一般,长发松松散散的被一只点翠挽着,赤金鸾鸟优雅的舒展羽毛,当真是那句绝代风华潋滟倾城。
韩尚仪来的时候都被这相得益彰的风景所吸引,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看得竟然有些发呆,“我原是担心你,故此特意送来了这批御女的人名单,可如今看来,倒是多心了。”
“哦?”淑妃随意抬眼,发丝随着睫毛摆动,带着成熟妩媚的丰腴。“怎么说?”
“淑妃美貌那可是倾国绝色,何人能与你相提?”韩尚仪半开玩笑打趣她,顺便递来了写满御女的名册。
江淑妃散漫笑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么?”
韩尚仪点点头,官服在她身上穿得一身威严,“五姓家的两个女孩都来了,一位叫郑颖,一位卢风华,我倒是都见过了”她略微犹豫笑笑,“这两位怕是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那位卢风华,她……她很会察言观色,一举一动和同龄的女孩比确实要出挑很多。”
“哦?能让您注意到的女孩,看来当真不会是凡品”江淑妃挑挑柳眉,“这入了宫的,有几个简单的?也罢,来便来吧,他们“五姓”既然未曾忌惮过女儿的生死,我也不必忌惮。”
手指轻轻放在棋盘上,一改这颓唐的白棋局势。
在这宫里,人有三种活法,一是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正如如今只有一口气在的皇后王氏;二是生活,带着几分认真和感情,正如带着淑妃亲生女儿的德妃林氏;这最难的便是欢喜又幸福的活着,荣华富贵,荣宠恩爱,在旁人眼里高高在上的江淑妃便是如此。
可冷暖自知,究竟自己是怎样活着的,旁人又如何知晓?
她只知道,众人皆言母以子贵,实则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