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大宅之前,侍者递上了拜帖。
荀晏瘫了一会,虽是不想起身,但仍是麻溜的爬了起来,甚至想了想要不要敷粉添点气色。
他四处联络,一是为了买卖之事,二是为了重新拾起一些荒废多年的关系。
董卓之乱时,逃入益州的士族数不胜数,正如眼前他将拜访的这家,河南孟氏,族中亦曾有族人高居三公之位,德高望重,乃至于孟光入益州避难,刘焉父子亦是以礼相待,视为上宾。
朝廷对于益州几乎是一抹黑,他还算是有族人稍微指了点明路。
这般一想还是觉得当初刘焉提出废史立牧可真是个高手。
昔年刺史制度完好时,以卑督尊,御史台察天下事,直到废史立牧后,刺史州牧掌兵,地方大族崛起,连带着御史原本的监察也逐渐沦为了空话,监察范围逐渐缩小到了都城之中。
秩卑则其人激昂,权重则能行志,此言确实不虚。
他略有些神游,面上却已经熟练的挂上了微笑。
感谢他家家传经学,上面又有兄长盯着他,起码他现在进能与人共谈春秋左传,退能一同抨击董卓该死,没事了还能哭一哭汉室该如何是好……
孟孝裕待他颇有些敬重之色,二人只谈经书,不谈政事,不知不觉便已是黄昏。
孟光自觉的停了下来,他自是能看出眼前的御史已然疲惫,他生性耿直,干脆直接赶客了。
荀晏笑了笑,摇头放下竹简道:“孝裕博古通今,晏远不如矣。”
孟光收起简牍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御史事务繁忙,不比光闲散一人,何必妄自菲薄。”
荀晏未及说话便被人赶了出来,却是第一次遭到这般待遇,但人家反而是一片善意罢了。
他被赶出来时还不觉如何,待上了车以后就睡意朦胧,眼睛都睁不大开,他扯了扯车帘,荀缉驾着车微微侧头,只来得及听到里面的人含糊的说了声睡会。
待停下了车,荀缉陷入了思索。
所以……他该不该叫醒叔祖。
他撩开车帘,看着里面的郎君不知从哪儿抱着了一块垫子,睡得有些人事不省。
睡着以后更显面色苍白,眉眼柔和,不像是什么叔祖辈的长辈,反而像是同龄人似的。
年轻的荀缉小朋友突然感受到了自己的父亲一天天的都在愁什么了。
他纠结了半天蹲在马车上,准备等着叔祖醒来。
只是未等来想要的,反而是来了个不速之客,他抬眼望去,略微皱起了眉。
荀晏迷迷糊糊中动了动耳朵尖,听到外面有人在交谈的声音。
“阿缉。”
他唤了一声,嗓音还带着些沙哑。
少年人的声音一顿,随后低声道:“叔祖,有人来访。”
年轻郎君的声音清朗,在车外响起。
“扶风郿人,法正法孝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