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登基的头一年,殷峙险些被钱财一事逼得走投无路。
连年战乱,加上五皇子在位时放任孙啬等一干大臣私吞公款,导致国库亏空,眼看就要见底。
解决的办法也是有的,无非就是让那些贪官污吏们怎么吃去再怎么吐出来,可谁来做这个背负骂名的“坏人”成了一大难题。
众人推来推去,足足过去半年之久,终是有人将所想之事说了出来,“督查院还缺一名御史,不如就由虞大人担任如何?”
此提议被殷峙当堂否决,“一个贺知春不够督查院用?怎么还要人?”
那人连忙解释道:“半年前贺御史能在殿试中夺得头筹,自然是栋梁之才,只是眼下太过年轻,不如虞大人这个资历丰厚!陛下不如先让虞大人带几个月试试,若是不妥可再择人选。”
当夜,殷峙将虞珵美唤到寝殿,先是请人吃了顿大餐,后又屏退左右,说是有要是相商。
二人借着烛光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从繁星满天一直说到天边泛出灰白,火烛换了两茬儿,虞珵美熬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时,殷峙才开口问:“想不想做官?”
“你就直说要我干什么罢!”虞珵美被他气笑。
殷峙于是将下午在御书房的事讲了一遍,虞珵美听罢,杵着头道:“那个贺知春不是你新娶的”
“惠妃。”殷峙敲他额头提醒。
虞珵美揉着眼睛道:“对,他是惠妃的弟弟,还是殿试第一,我去给这样的人当上司,惠妃会不会不高兴?”
“这有甚么不高兴的,”殷峙起身站了片刻,又重新坐下,烦躁道:“还是算了,送你去我总觉得不妥。”
虞珵美见他举棋不定,索性拆穿道:“算了罢,你要是觉得不妥就不会把我喊过来唠唠叨叨一夜,”说着,又抬头向殷峙一笑,“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之后的三个月,雁归刮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三司联手,将所有曾有劣迹记载的官员家翻了个底朝天,更是发了告示,鼓励百姓检举,经核查属实者无论告发官员大小皆有赏,一夕间被压入刑部受审的人不计其数。
大牢将要装不下时,贺知春来找到了虞珵美,“虞大人这是要令所有人都受一遍牢狱之灾?”
虞珵美坐在案前,翘着二郎腿品一壶新茶,慢条斯理地应道:“贺大人觉得,不敲打如何能令他们将吃进去的吐出来?”
“你这与拦路抢劫的土匪有甚区别?”
他头脑发热,想也不想指向虞珵美,又觉得不妥,奋力一甩袖子,咬牙切齿的瞪着对方。
虞珵美放下双腿,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嘴角一翘,忽然笑起来,“还没发现,小贺大人不仅学问高,长得也十分不错,这叫什么来着?”无视贺知春的满腔怒火沉吟片刻,他忽然记起一个词,“出水芙蓉!”
贺知春额上的青筋跳了几跳,用力一拍面前的矮案,“你拿我取笑无所谓,那些今早被抓进去的官员你打算甚么时候放出来!”
虞珵美用手指绕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向他眯了眯眼睛,“今夜我在百花楼设宴,贺大人若是能赏光,说不准我心情一好,明天就全放了。”
贺知春一介读了十几年书的文人,肚里的花花肠子还没虞珵美一半多,听他有所松口,不禁道:“真的?”
虞珵美笑眯眯点头,“骗你是小狗。”
贺知春“”
当夜,百花楼被包了场,由虞珵美做东,赴宴者无不是最近家中有人进去的官员家眷。
席间笼罩着一股愁云,除了做东的人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外,其余皆强颜欢笑。
贺知春如坐针毡,就连杯中的酒都开始泛苦。
来之前惠妃找过他,劝他不要多事,带点眼力见儿,说话办事都要顺着虞大人。
可这位虞大人堪称废物一枚,上不通吏律,下不念人情,立罪判刑不论轻重,一律按抄家处理,抄就算了,还要将这些失去亲人的可怜人聚在此处听他敲打。
贺知春只觉得荒谬,当朝圣上一定是听了小人谗言,才会命他来做督察御史,可恨三司中又无人敢拂他颜面。
对着虞珵美那张洋洋得意的脸越看越气,偏偏这张脸还生得那么好看,翠绿色的眸子、淡粉色的薄唇,笑起来时就连小小的下巴都是秀气的。
“小贺大人?”
不知何时,那人已经来到眼前,贺知春只觉得鼻尖一股奇异的香气袭来,他用力晃了晃头,再定神时,那金色的身影明明还是在几米之外。
虞珵美见他有些醉了,招人将他扶去客房歇着。
高台上,一名美艳的舞姬正翩翩起舞,红色的幔帐自穹顶倾泻,将那曼妙的身姿层层缠绕,她抓住纱幔腾空而起,抬眼的瞬间正对上贺知春的视线,她向他投去一笑,淡绿色的眼眸宛如碧空。
这一瞬,贺知春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的眼睛没有虞大人的漂亮。”
此时他还不知,那双漂亮的眼睛很快就会飞入自己梦中。
他将眼睛的主人压在身下时,耳畔响起戏谑的笑声,很奇怪,这笑声白天听时只有憎恶,如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