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无非就是哪家铺子的糕点做得好吃?哪间酒楼有佳酿?又或者最好的花楼在哪里总之没一句正经。
“皇爷,这我怎么知道?”
我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在身后牵着缰绳哈哈大笑,连忙道:“忘了忘了,你是个姑娘。”
时近团圆佳节,街上华灯溢彩,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热闹纷繁。
石桥下便是水路,七八条载着人的客船经过,船家扯着嗓子吆喝,要游水的孩童们快些躲开,而后一竿子扎下去,舟行如梭,划开粉白的河莲,惊出几尾跃上水面的红鲤。
我与皇爷驻马在桥上,看卖糖画的老人为一个金发少年画一只叶子。
我心中嘀咕,“叶子有什么好画的呢?若是我一定会画龙画凤!”
忽听他问道:“你是江南人?”
“奴婢家是北方商户,八岁才跟着我爹和娘一起到这里。”
“今年多大?”
“十五岁。”
“七年了”
他长叹一声,而后不再说话,望着北方的天空出神。
我以为是自己的回答让他不高兴,忙道:“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他听后一怔,随即温柔笑起,轻轻拍了拍我的发顶,“不,我只是记起了一个故人。”
“是带您逛窑子的那个?”
他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即摇头又点头,黑色的瞳仁被远处的篝火映得通红,仿佛蒙着层星光,“如果他没走,兴许真的会带我一起去。”
我有些好奇,“皇爷的故人,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就连眼底的光也不再,“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他还会回来吗?”
“大概是回不来了。”他摇摇头。
我知道自己不该再问,可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兴许是他的宽容给了我勇气,“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皇爷沉默良久,幽幽道:“他说,那是故土。”
桥下有琴女在唱歌,调子婉转,歌声苍凉,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别云间三
后来,皇爷还是等回了他的故人。
大概过了一年,北边传来消息,大殷最神武的女将军陆寻芳因情生妒,一刀杀了前来和亲的锡林公主,为了维系盟约,庆延帝不得不将她赐死。
将星陨落,同样被赐死的,还有那个与她成亲不久的夫君。
那人死前,托手下将一封信秘密送进了南边的皇宫。无人知道信上写着什么,大家都猜应该是什么机密,或者是能牵制住北边的把柄。
然而只有我知道,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皇爷是下朝后才回长春殿打开看的,当日是我值班打扫,不小心摔碎了只花瓶,惊醒了他。
殿中只有我们两人,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背和肩膀,这一刻,皇爷仿佛老了许多岁。
他闻声抬头,看向我的一瞬,眼角涌出两行清泪。
我吓坏了,忙跪地谢罪。
他红着眼眶摇头,将那张纸丢给我,“烧了吧。”说完起身,去向了奏章如山的案台前。
我低头看了眼,发现那信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张雪一样白的白纸。
是谁留给皇爷的?又是什么意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夜,长春殿的烛火仍旧从日落燃到了天明。
不同的是,坐在案台后的皇帝,再也没办法握笔写出一个字。
八年前,他不情不愿送走他上马,自此之后再无人可以诉衷肠。
八年间,他日日夜夜都盼他能回来,对自己说一句,“什么狗屁计划,老子不做了,往后我陪着你。”
八年后,终是他将他独自留在了世上,孤零零一人,明明还有很多话都没有与那人说,却再也没有机会。
时光回溯,是九年?还是十年?
谁都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深秋。
年轻的状元郎身披红衣头戴玉冠,随着围观的众人游街串巷,五花马千金裘,比不过他眉目俊朗玉树临风。
年轻的少女们羞红了脸,大家纷纷议论是谁家的小郎君如此才貌双全?一打听才知,乃是太子门生。
当真是登科新贵,前程似锦,不知未来会做了朝中哪位大人的乘龙快婿。
没多久,骑在白马上的状元郎便笑累了,正要将嘴角敛下时,忽见人群中站着一个身着墨色袍子的人。
那人风姿绰约,一身贵气,明明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衣服,却总能被一眼捉到。
状元郎的嘴角重新扬起,眼中闪烁着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光,无比雀跃,无比欣然——那是他的太子殿下啊。
那人同样回给他一个笑容,和煦如春,仿佛有着万般宠溺和道不尽的温柔。
白马缓缓向前,直到走过那人身旁,状元郎仍恋恋不舍地回头去望。
风自天边而来,吹散了喧闹的人潮,仿佛所有的欢歌笑语都被抛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