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玉霖惨吗?
张药看着玉霖的后背,破碎的囚衣下,几条已经有点陈旧的鞭痕,此刻还肿着。
她还在吃桃子,一口接一口,和当年在那场君臣宴上一样,吃一口,微微耸一耸肩,肩骨透过衣料清晰可见。
其实女人和男人的骨骼是不一样了,只要穿得单薄,凭张药的眼力,透过身上骨相的轮廓,他就能分辨七八分,奈何大梁官场上的衣冠厚重,遮蔽着玉霖一路走到如今。
诚如杜灵若所言,她性格的确不错,没有清流一点就炸的坏脾气,也比赵河明之流坦率诚恳。
可惜除了神武门前那一点机缘,他和玉霖没有私交,但凡有,他一定能识出她的身份,然后……
然后怎么样呢。
张药暗自迟疑。
官场上多这样一个官员不好吗?
他是搞私刑的,不在当朝辅政行政的主流派之内,但正因为如此,抽身在外,他倒是看得很清楚。
清流也好,内阁也罢,乃至梁京城内那几个书院和文社的里的结派文人,参政议政久了,一个比一个自信,一个比一个烦,烦得他在诏狱里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不想说话,只想去死。
官场上多一个玉霖不好吗?
想到这里,张药有些心惊。
“哎。”
张药自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又拽了拽脖子上的铁链,目光再次落向吃桃的玉霖。
她把桃吃了一半,而后捏在手上,回头看向张药。
“谢谢你请我吃桃子。”
张药脱口一句:“不用。”
玉霖笑笑,“不过还是要说句对不起,杀人比救人难太多了,我确实不会。”
“没关系。”
“你走吧。”
“我走了还会有人来……”
“来嫖我是吧?”
张药没说话,玉霖笑了笑,“你不是一条走狗吗?说话怎么这么别扭,我无所谓,这半年,我蹲在刑部大狱,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王少廉恨我,只要你们这些人玩不死我,他都不会管的。”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她捏着半块桃子,眉目含笑,“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对我这个曾经的刑部官这么好,我有点害怕。”
“神武门前,你帮过我。”
“就为了那一层底衣吗?”
“嗯。”
他以为玉霖会问他,底衣下面到底有什么,他已经做好了沉默以对的准备,然而玉霖没有。
她低头继续吃那半块桃子,一边吃一边对他说:“我这辈子接受不了私刑。一点都接受不了。”
她说到这个地方,声音微微抖了一下,张药本就敏锐,在这寂静之地,听得非常清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痛苦。
好在她也是讯问高手,擅长收敛情绪,只顿了顿,就把情绪收住了,平声继续说道:“不管我有多恨王少廉,我也不想他死在私刑下。我不用你杀他,我为他设了一个公堂。”
“在哪里。”
玉霖抬起头,“就在这里。”
“这里?”
张药挑眉:“审官呢。”
玉霖笑了笑,“我呀。”
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托着下巴,镣铐伶仃作响,“本来你也是堂上的罪人之一,谁曾想……你是来找我求死的。这也是命。”
她声音有些无奈,“你没有伤害我,我不能审你,你走吧。”
张药坐着没动,玉霖用手肘碰了碰张药的小腿,“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少了一个罪人,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她吃完了最后一口桃子,“反正是草台公堂,死囚审官,我尽力吧。”
她露出一丝苦笑,“我想救我自己,也想救刑部狱里的其他女子,但一切……除了看我,还得看命,我这个人是信‘道’的,就这样,再看吧。”
“那我不走了。”
“你不要名声吗?”
玉转过身,二人隔着围帽上的黑纱对视,床边的光刚好照着玉霖的脸,她脸上的皮肤脏兮兮的,但张药还是能看见她清秀的眉眼。
“在你们眼中,我北镇抚司有名声?”
“再烂的名声也比‘嫖客’好听。”
张药一怔。
“我要问的是男人的淫罪。张药,神武门前我就帮过你一次,今夜狱中一只桃子足以回报。走吧,我没有说笑,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狱道里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玉霖挣扎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一个脏物,也不管张药就在她身后,撩起囚衣,便往身上藏,同时再次催促张药:“快走。”
张药道:“你把那东西给我拿出来。”
他说着说着抬高了声音,“拿出来!你这样对你自己你就不难过吗?”
“有什么好难过的?”玉霖回头反问。
张药后背传来一阵刺痛,几乎逼得他闭眼屏息,只恨刚才多此一举把双手绞了,无法摁揉。
玉霖的声音继续,“女人想要救女人,死囚想要反杀狱丞,位卑者抗位尊者本来就难如登天,难道还要管杀得好看不好,管下招的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