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迟休。 迟休茫然接过女生手里的大束白玫瑰,又茫然望着女生。 “刚才不说顺便帮你们也取快递吗,结果问迟休的东西时,人直接把这玫瑰花给我。” 迟休抱着花束,懵然几秒,试图寻找寄语卡片之类的东西,一无所获。 自那以后,每年情人节迟休除了收到同校男生的礼物,便是那束匿名送来的白玫瑰。 除了白玫瑰。 迟休二十岁生日,郑连依特地为她办了生日会,但面对卡座里闹腾的男女,迟休只觉心烦。 那年她刚学会抽烟,坐在沙发角落,拿出一支烟咬在唇边,却没点上。 旁边有男生看见,摁燃打火机递到迟休面前。 迟休抬眸看他几秒,拿出自己的打火机点上。 男生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聊起女士香烟种类以及品牌、味道之类,甚至拿出一盒烟要送给她,迟休漠然听着,不作反应。 她抽烟,但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单纯喜欢烟味里玫瑰的沁香,不是嗜烟如命,也不喜欢以这个作为话题闲扯。 没一会儿,迟休起身离开,独自返回学校。 经过快递寄放点,迟休倏然想起自己有东西还没取。 报上名字和电话号码后,管理员却给她拿来两样东西。 迟休疑惑打量来源不明的盒子,上面确实标明她的名字和号码,但寄件人着实不认识。 拆开外包装,露出盒子透明的一角。 迟休脸色微怔。 盒子里装满被彩色糖纸包裹的千纸鹤糖。 一张纸片掉落。 迟休捡起查看,纸条上只有一排印刷的方块字―― 抽什么烟,戒了,吃糖。 除了千纸鹤糖。 大四那年,迟休外出写生,还没离开学校多远,暴雨倾盆而下。 奔到一咖啡馆躲雨,落座,她望着窗外雨帘发呆。 郑连依有课,同寝室的几个女生或多或少都有事,也不好叫她们来接自己,迟休只得安静等雨停。 咖啡馆里悠扬的钢琴声融进雨声,迟休托腮,倍感无聊。 倏忽间,她发觉耳畔的琴声逐渐熟悉。 迟休眯眼望向坐在咖啡馆另一头的钢琴师。 由于没戴眼镜,加之距离太远,迟休模糊的视野里只有钢琴旁坐着的黑白色块。 而琴声清晰―― 《雨点印记》 一切看似偶然,又好像蓄意为之。 当把所有偶然归结一起,都是那个人存在的痕迹。 他从来都在她身边。 公交车在路边停靠,迟休掐掉烟,却没上车。 支起伞,往反方向抬脚。 良久,她在朔柳大学外止步。 穿过熙攘,循着记忆里的方向缓步前行。 绕过围墙,迟休望向墙头的木香花藤,忽地丢了神。 已经过了花期,只剩枝叶葱郁,藤条被稀稀落落的雨点扰得轻晃。 图书馆就在不远处的独栋大楼里,迟休沉默远望,没了上前的念头。 只觉怅然,心尖生出爪牙,想迫切地抓住些什么。 胸口堵着,郁结与愁绪缠绕。 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 望着图书馆大门,迟休不自觉将自己的影子投放过去,想象她是如何温吞着走进走出。 以及在她不远处静坐的他,那四年里,究竟在想什么。 迟休垂头,长睫掩住眼底的酸涩。 她想起清明回湛桥时,老城区荒芜的楼群。 跑过的街,靠过的墙,走过的桥,都蒙上了时间的阴影,似乎都在努力动摇她的回忆。 并一次次强调。 物非。 人也非。 迟休时常怀疑自己坚守回忆的价值,曾为少年慌乱的心渐渐静如止水。 她被光阴催得冷淡。 直至放下那份欢喜。 本以为忘了想念,便会换来心安理得,独自沉淀。 漠然背后深藏的汹涌,是她试图用忘记麻痹自己的无边挣扎。 以简单的“放下”二字。 自欺欺人。 却不曾想再回首时,自己仍在弹丸之地,而她曾执意的人。 从未离开。 恍惚着,迟休离开学校返回家。 望着空荡冷清的房间,不禁心潮暗涌。 她默默拿出手机。 拨通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