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天,她异常地沉默。 罗健笑骂着摆手,“说我可以,别说简淡,人家脸皮薄,哪像你们没脸没皮的。” 他说着,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冷冷刺来。罗健迷惑地扫视一圈,就看见沈冽漆黑的眸子,然而下一刻,他端起酒杯说,“来,我先预祝罗经理。” 接下来的事仿佛隐隐有些失控,沈冽不断地敬酒。罗健本身酒量还算可以,还觉得被另眼相待,十分殷勤,不知不觉后劲就上来了。 十几个回合下去,简淡不时偷偷打量沈冽,他竟然还面色不改,神色沉稳,好像完全没喝酒似的。 曾经滴酒不沾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 不记得第几次她看向他时,沈冽慢条斯理地把西装脱下,折了折袖口。 灯光流转,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简淡下意识一瞥,再也移不开眼。 西装袖子上,有一枚精致的铜色袖扣,细看能看到上面刻着两个字母:J&S。 回忆猛然刺痛,这是当年她送给他的西装。四年过去了,仍是簇新光亮,不知是质量太好,还是他不常穿。 他是故意的。 故意穿这个来见她,故意摆弄袖扣,故意提醒她。 眼中涩意发烫,简淡握着碗筷的手有些发抖,和杯碟碰撞,发出叮当微响。 她嘴里的东西还没吃完,渐渐发苦,连咀嚼和吞咽都显得困难至极,像个正在被处以极刑的暴徒。 这算什么?旧情人的报复?还是…… 简淡不动声色眨着眼睛,一眼也不再往沈冽那边看。 “简、简淡,你待会,开我车回去……”罗健大着舌头,把车钥匙递给她,然后就倒了。 账是早结好的,众人喝得差不多,勾肩搭背互相扶着出门。沈冽帮忙叫好代驾,送到门口,目送他们上车。 外面又飘起小雪,寒气逼人,沈冽回来就看见简淡和服务生架着烂醉如泥的罗健往外走。 积压一整晚的怒火终于点燃,沈冽脸色沉得可怕,上前一把扣住简淡的手腕,将她和罗健隔开,让服务生带罗健出去等代驾。 他攥得那么紧,像是恨不得把她活活捏碎。 简淡费力地抽出手,轻轻按着疼痛的腕骨,依旧没有看他。 这副沉默的姿态,让人更加恼火。 沈冽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声音里透着一丝狠意,“这种货色你也不挑,干脆改名叫捡垃圾算了。” 简淡:…… 沈冽还想再说些什么,面色忽然一凝,捂着胃部走进旁边的卫生间。 他毕竟喝了太多,再也装不了千杯不醉。 这是逃跑的好机会,但简淡迟疑了一会,没动。 目光落到沈冽椅背上搭着的那件西装,她出神地盯了许久,忽然鬼使神差,打开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简淡只找出一把眉刀,然后抬起西装袖口,想把那枚袖扣弄下来。 可是缝得密实,眉刀又太钝,简淡急得头都出汗了,只怕沈冽回来。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终于碾断了最后一丝线,袖扣立即落地。 简淡略微失神,眼睁睁看着那扣子好像有自己的主意似的,骨碌碌一路滚到旁边的泳池,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失足落水。 ……一瞬间,简淡脑海里划过无数交叠的画面,转瞬又随着那枚扣子沉入池底。水面涟漪很快平复,毫无痕迹。 这样也好。 她正想逃离犯罪现场,就听到有人失控地叫她:“简淡!!” 这一声连名带姓的怒斥,仿佛突然敲碎了如噩梦般困缚着她的茧,把简淡喊醒了。 她惶然抬眸,只见沈冽脸色紧绷地死死盯着她,跨步向她冲来,像是恨不得把她掐死。 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怒气滔天,简淡却没有丝毫退后的想法。 然而沈冽没有管她,径自奔过她身侧,纵身跃进泳池。 天寒地冻,声音刺耳,水花溅在简淡脚边。 她想喊人,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鼻腔里都是凛冽干爽的风雪气息,顺着气管灌进肺里,像是吞下一块冰。 简淡却觉得自己好像又闻到,那两年的许多个夜里,少年埋头于她肩颈所落下的,滚烫的呼吸。 那个时候,她其实,有想过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