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子只停顿了一下,便伸手扶云嫣直起身来,面上带笑,道:“大小姐勿需多礼,可用过早膳了?还请坐下歇息一会儿,咱们卯初动身。” 云嫣却站着不动,只道:“回太子殿下,民妇已经吃过早饭。民妇有话要说……” 太子听见她一口一个“民妇”,顿觉心头一沉,打断她道:“大小姐莫怪则玉唐突。四弟之事,则玉早已知晓,虽痛心不已,奈何四弟已去,人死不能复生。况大小姐与四弟尚未成礼,另结姻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还望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太子谦和,在云嫣面前自称小字,可他说出的这番话,实是令云嫣异常震惊。 自古以来,大梁朝以孝贤友恭治国,素有“兄弟妻,不可欺”之伦范,太子竟全然没有一点顾忌,还说云嫣与靖王尚未成礼,不必放在心上? 太子只见云嫣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把他瞧着,似清泉中养着的两丸黑水银,分外动人心弦,他温声继续道:“只不知,大小姐为何苦苦隐姓埋名?当日府中情形,与大小姐一颦一笑,则玉没有半刻忘怀。连月来则玉寻得你好苦,竟不知你原是姜家大小姐,如若知晓,早就上门向侯爷提亲……” “太子殿下,”云嫣缓缓出声道,“靖王爷虽身死,却有血脉留存。”说着,云嫣低头轻抚腹部,满目怜爱,“民妇腹中,已怀有靖王殿下的骨肉。” 云嫣的声音清透而沉缓,言罢抬头看向太子,眼中慈爱还未褪去。 那眼光里尽是慈母拥子的悯爱。平日里如水般的少女的眼眸里,仿佛一瞬间化成了一汪碧水,饱蕴了母性的柔情。 太子忽闻此言,又见她此状,却如罹雷击,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嫣心下一横,表情肃然,悠悠道:“太子殿下,民妇早已是靖王爷的人了。蒙殿下错爱,实是愧不敢当。如今要进宫面见太后,更是惶恐,这才不得不将实情和盘托出。太子殿下若执意要收留民妇,不过是一尸两命。” 太子神色恍然,见云嫣语气诚恳真挚,他怔怔然似自语道:“你如何成了四弟的人?是父皇先将你赐与孤的……” “太子殿下实在不必低就。”云嫣平静道,“皇上赐予太子殿下的是赵青瓷,民妇却是,锦乡侯府姜云嫣。” 太子面上已掩不住有几分痛苦,数月以来的不甘与怀思悉数涌上心头——先前云嫣在太子府与他献计筹谋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晃过,他呆望着云嫣道:“自你离府,孤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如今,如今,竟物是人非……” 云嫣不看他,只道:“今日将心结告与了太子殿下知道,民妇心中再无挂碍。只盼殿下不要怪罪于爹爹,爹爹实是并不知情……” 太子神情怔惘,没有立刻回答,缓缓坐到了直背交椅上,喃喃道:“侯爷是忠诚和正之人,自是不会欺骗孤的……” 云嫣见太子心神正乱着,屈膝一福,道:“太子殿下仁德。民妇无意欺瞒,但到底逆了太子殿下的意。殿下便要了民妇的命,也是情理中之事。然则民妇卑鄙之身,虽死不足惜,终究脏了太子府的地方。民妇心中抱愧,自知无半分颜再见殿下,也再无面目进宫面见太后娘娘,民妇斗胆,请辞告退……” “你要去哪儿?”太子不愿再看她,怔怔凝视着旁侧的香案。 云嫣回道:“自是回锦乡侯府。爹爹等我回府,若不见人,只怕也会来寻我。” 太子已瘫坐在椅子上,云嫣瞥到他眸中痛色,干涸的眼睛内空洞一片。他默了半晌,终是颓然挥了挥手。 云嫣心中轰跳不止,却是步履稳稳地躬身退出了静兮堂。此刻宁泉正守在外头,见她出来,宁泉笑着迎上来道:“大小姐,吉时已到,不如……” 云嫣却打断宁泉道:“宁公公,今日我有些不适,还须回府一趟。” 言罢,云嫣也不再分说,自顾自朝前走去。 宁公公有点懵,然而反应极快,立刻抬脚进静兮堂去请太子示下。 云嫣却是脚步匆匆,由小丫寰服侍着出了垂花门,全然顾不得迎上来的香步小辇,将自己的莲步倒腾得飞快,径自疾步出得大门,迎头见到锦乡侯府的车马还等在石狮子底下。 却不料,静训也赶来了,此刻正候在马车边上。 见到静训,云嫣似见了救命稻草,急步上前握了她的手,低声道:“快带我出城!向东上莲湖大街,出延兴门!” 静训心惊,迟疑着低问:“小姐……” 云嫣知事不宜迟,也顾不上解释,直截了当道:“先别管,上车!”云嫣惟恐太子反悔,改变主意不放她走,她自己便扶着静训的手要上马车。 此时,陈管事和几个跟车婆子眼见云嫣出来了,都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