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迷途岸,一处死地,千百年来,闯入者无一人能活着出来。 传闻是这么说的。 但真要掰扯起来,百年之内,便有一人,全须全影闯过迷途岸。 这要从多年前,仙界的一桩弑神案说起。 当时的风神,飞廉,中毒暴死在自己的神宫中,事发后不久,原定继任风神,飞廉的侄子,恒籍,死于风神官的剑下。 一时间,所有的嫌疑全落在了那个手刃新主的神官身上。 此案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恒籍毒杀叔叔在先,风神官为主报仇,故而追杀恒籍。另一,说风神飞廉,老来糊涂,传亲而不传贤,无视神官多年的辅佐,将神位给了并不长进的侄子,神官心生不平,设计连杀二人,夺取神位。 寂灭司派出三队精兵,追捕这位在逃罪神,硬是没抓回来。还是寂灭总领,川傕,亲自出马,才将人缉拿归案。 结果,川傕前脚刚出了地牢,嫌犯后脚就越狱了。这回一逃,真就无影无踪了,饶是川傕也没能找回来。 九重天阙下了通缉令,兴师动众,将天地山海水沟沟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杳无音信。 直到第三天,寂灭司上下连熬了几个大夜,一个个焦头烂额之时,风神官却自己找了回来。 彼时天将拂晓,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站在了天牢门口,守卫们立刻上满了弦,里三层外三层将人团团围住,生怕到手的鸭子再飞了。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在意他这几天去了哪,重要的是,他自己回来了,所有人都能交差了。 他有些灰头土脸,身上也带着伤,似是经历过一场鏖战。但神情却一如既往,或者说,愈发从容。 如风一般的天神,即便穿戴已不再讲究,但仍带着满身的矜贵与疏朗,披星戴月走来,将双手奉上。 等待他的是暗无天日的牢笼。 这就是花灼的故事了。 至于这几天,他到底去了哪儿,普天之下,除了花灼自己,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便是归墟主,悬檀。 因为花灼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闯进了迷途岸。 这事,他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即便到了今天,明知花灼可以帮上咏夜,也仍然选择了沉默。 他当然希望咏夜成功,但在这之前,他有自己的打算。 - 再说青丘这边。 那晚咏夜与云小少主双双喝高,曲终人散时已经后半夜了,花灼没惊动下人,自己把这二位都打点妥帖了。 所以他抱着咏夜回院子时,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没歇息,一进大门,就看见春盏在树下绣花。 花灼泰然自若往里走,春盏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搭话,更没起身。直到花灼一本正经从屋里出来,她才微微偏过头,笑盈盈道:“咏夜仙者头回喝青丘的烈酒,您也不拦着点儿。” 春盏是花家的领头女侍,比花灼年长些,从小就照顾他,所以二人说话素来随意,不像主仆,倒像姐弟,春盏是很敢开他玩笑的。 “我哪儿敢拦,这二位谁发了脾气,我都招架不住啊。” 春盏轻笑,放下绣绷开始收线,看似无心地关怀了一句:“先让她睡着,明天一早我会吩咐厨房,煮上醒酒汤,你记着去端来。” “我?”花灼站住脚,指了指自己。 “是啊,你。要是起不来,我去也行。” “我起得来。”花灼话接得可快。 春盏点头,端着东西往屋里走,走着走着,又回过头。 “对了,三公子。”她语气那么温柔,像个对弟弟百依百顺的大姐姐,“您手臂的伤需要换药吗?” 问得花灼摸不着头脑。 “换药,不必啊。” “这样啊。”春盏柔声细语,“看您抱咏夜仙者回来,忽然想起您的伤,是连汤匙都拿不动的,便忧心起来。” 花灼赶紧往外走,边走边求饶:“错了,错了,您可饶了我吧。” 翌日晨起,花灼果真端着一碗醒酒汤出现在门口。 咏夜正在睡眼惺忪地梳妆。她平日里不爱涂脂粉,仅仅画了眉,眉尾挑得锋利而细长,一张清冷的脸更显出几分飒爽。 没打算出门,就没有仔细束发,一头墨色长发随意挽了,上着一支纯黑的木簪。 花灼把汤碗搁在妆案前,俯身时能闻见丝丝缕缕的发香。 “多谢。”她正在小妆匣里找染唇的胭脂,旁的不必描画,只是她皮肤本就白,嘴唇若再不点染,太没气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