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将至,黑云渐漫。傅家休憩的驿站前,身着灰色长袍的小太监领着俩驾油画軿车等候,两辆軿车皆一人为御,乌蓬为顶。 “奴恭候多。太后大病初愈,近来神清气爽,举行贵女夜宴庆贺,奴特此接二位贵人入宫。烦请傅娘子与傅千金登上軿车。” 傅清卿换了月白色织金暗花绫缎衣裙,薄粉扑面,点染曲眉下一双亮如星清似水的双眸,细瞧眼尾捎带丝丝飒气。 “公公,听说此次夜宴颇为盛大,各世家贵女们都被邀请了?” 傅清卿眉眼一动,阿圆立马得令,上前将备好的银子塞到对方怀里,笑道:“一路上还请公公多加照拂了。” 小太监倒是见惯不惯的一副模样,捏捏银子的分量,淡然道:“太后她老人家久居宫中养病,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精神,想热闹热闹。想来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夫人贵女都被邀在列。” “太后吉祥,必定岁岁常康健。” 小太监眉开眼笑:“是。太后常念叨要看着一众皇孙成家呢。” 傅清卿明眸微动,唇角微扬,柔声道:“太后千千岁,自是能成愿的。” “众皇子亲王也亲太后,今晚应是在席的。”小太监似是被哄得笑意盈盈,见天色渐晚,语气恭敬,“傅千金,该启程了。” 傅清卿颔首,阿圆识趣退回府中。 ...... 夜宴在长乐宫举行,宫内宫外侍女们异常劳碌,她们匆匆忙忙,一女手托朱漆托盘,盘中有耳杯之属,一女手持红色囊袋,皆往正殿宴席中去。 过于空旷而显得寒凉的宴席红柱上挂着朱红色的帷幔,以玄色的绶带系之,鲜明的色彩顿时使场合生出暖意。太后坐在东席之上,南座零零散散坐落几位华服加身的男子,女子俱是华服严妆,争奇斗艳。 众人皆已在席上安坐,盛宴即将开启了。 傅清卿坐在谢娇娘一旁,眼波流动。鎏金漆案被端上盘盘珍馐佳肴,佐之以美酒。 太后信礼佛,虎口挂着念佛珠,拇指一颗一颗拨弄着,温眸扫过大堂,“诸位,宴席已经开始。只当这是家宴,大家不避拘泥俗礼。” 闻言,众人方才着碗筷端酒杯,熙熙攘攘交谈动作。 傅清卿正襟而坐,看着被雍容妇女包围的母亲,不急于融入周围的谈论,默默地在一旁抬纤手倒酒尝菜。 她不去就山,因为山自然会来寻她。 果不其然,不过多时,一道鹅黄色身影凑近她跟前,朝她举起耳杯,“我乃谢氏谢娉婷,谢家幺女。” 女子再度俯身向前,悄声说:“听说你会策马,能教教我嘛?诺大的长安城,尽是些知书达理,善琴棋书画的端庄名门贵女,当真是无趣乏味。” 傅清卿看着眼前八岁模样的女孩,忍俊不禁,取下她手中的耳杯:“小妹妹,你还小,是不能吃酒的。” “你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可是你都饮下几杯了。你们边境之地的人果真不羁,十几岁的女童喝酒也无碍。”谢娉婷故作深沉,“我就不行,还被困在这深宫中摇头晃脑学习女德。” 傅清卿莞尔,她都快忘了自己样貌瞧着就是孩童的事实,就着耳杯一饮而下,入口甘甜,诧异地看向谢娉婷。 “家规森严,从不允许我饮酒。”谢娉婷道。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家里的话,还是不要太好奇为好。”上一世,她在军营中不断地寻烈酒,越烈越好。一口下肚,四肢百骸都焚烧起来,仿佛有熊熊烈火在丹田燃烧,一路烧到头颅百会穴,直叫人神经紊乱,思考不得。 她自认为吃酒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但能让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身躯的痛苦,从而忽略心口的刺痛。什么解忧,什么消愁,不过是痛觉的感知转移罢了。 谢娉婷讶于她一副家长说教的语气和神态,扯了扯唇角:“你怎么跟我兄长一样的老成?” “兄长?” “是啊,年纪轻轻就去了大理寺当差,看起来又古板又凶狠。”谢娉婷思绪一转,联想到一个人,语调轻快,“亦川表哥就很好,待我温柔,他还会偷偷带我出去逛街市,给我买糖葫芦。” “你表哥是,”傅清卿犹豫,“沈亦川?” 谢娉婷点头。“是啊......” 话音未落间,太后的声音响起。 “娉婷。”太后唤,招呼她上前。“许久未见,有没有想姑奶阿。” 谢娉婷跑上前,扑到太后身上:“想!娉婷想的午时吃糖都乏然无味了。” “哈哈你啊你,惯会哄你姑奶开心。”太后刮了刮她的鼻子,翘首又向傅清卿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