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光景了。
南星与忍冬相视一眼,不乏遗憾和惋惜“小姐,我看王家表少爷对您挺情深义重的。”
“情深义重有何用我跟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呢。即便我亲生父亲不是鳌拜,也没有被接回京城,恐怕更难。光是我娘的身世,舅母就不会同意。”这点上,挽月看得很清醒。
忍冬忍不住道“可是王老爷很疼您啊一直待您如亲生女儿呢。”
挽月靠着船舷甲板而坐,“当亲生女儿和当儿媳不一样的。”况且,她也不是林黛玉,王掞也不是贾宝玉。哦,自己忘了,这个年月,还没有林黛玉和贾宝玉,曹雪芹他爷爷还在爬树打弹弓子吧。不远处水鸟低飞掠过落霞染透的江面。
水路走了一月有余,又换成了陆路走官道。
本来坐船这些日子风雨飘摇的就够晕了,没想到换成马车颠簸得更难受。纵使府里派来的马车再豪华宽敞,那也比不得现代的汽车舒服呀况且路又不平。才坐了几日,挽月便叫苦连天,窝在了嬷嬷的怀里。
“阿林嬷嬷,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啊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阿林搂着怀中的小姑娘,和京中她见惯了的满蒙女子健硕身形不同,这位二小姐毕竟有一半汉人血统,且她的额娘看样子也是一位温柔如水的江南女子,身形高挑袅娜,像画上的美人,像大漠无星的夜晚高高的月亮。
“还早着呢,不过说快也快。等到了下一个镇子,老奴让额尔赫安排在客栈多住几日。”
正说着呢,马车外传来管事额尔赫的声音,“二小姐,今日天黑之前恐怕赶不到徐州了。探路的回来了,前面山上有座寺庙,咱们就在那里歇一晚吧。”
“好,有劳了。”
马车里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既没有因为要借宿寺庙而不满,也没有娇滴滴的哭诉。额尔赫对这位二小姐充满了好奇。他是见过二小姐本人相貌的,初见时惊为天人,便是整个北京城所有他见过的女子加起来,恐怕也及不上。可美是美,生得半分满人的样子都没有,唯有眉宇间隐隐同中堂大人有两分相似。
若非那半枚金锁,还有这少女的娘留下的遗物刻着中堂大人名讳的佩刀,他都不敢确认眼前人的身份。
不过相处这些时日,额尔赫对这位二小姐的印象极好,通情达理、虽温婉但不娇气。
得了应允,马车便继续向前赶路。
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山间的寺庙中。
暮色沉沉,晚钟回荡在山谷,林间飞鸟在头顶盘旋。外头有些炎热,现下正傍晚,热气褪去,山里更是清凉。如此,倒好过在客栈了。
挽月随着阿林嬷嬷,在客房里安顿下来。
一路的颠簸,早就让挽月胃里翻江倒海。到了晚间,也只吃了一碗寺庙里的白粥斋饭,拌着翡翠黄瓜、一点从苏州带过来的玫瑰酱菜。其余便再也吃不下了,睡也睡不着。
“南星,提盏灯,陪我出去走走。”
“小姐,山里蚊虫多,您还是别走远了。要不我让额尔赫管家派个人跟着您”
挽月摆摆手,“我就在寺庙里转转。哪有进了寺庙不拜的道理”此次去京城,再没有人比她更需要去拜拜了。拜拜天、拜拜佛,烧个高香,最好祈求小康熙爷高抬贵手,让她那便宜爹再多活几年。
四下里万籁俱寂,唯有松香混着檀香,让人凝神静气。
“皇阿玛,儿臣真的不知该如何做了”
“施主,请叫贫僧法号行痴。贫僧已是红尘之外的人,这些朝堂的俗事也与贫僧再无瓜葛。世上无难事,能困住人的从来不是境遇,唯有自身。”
跪着的少年眼神悲怆,“行痴大师,我已经依照皇祖母的意思娶了赫舍里氏,可是鳌拜他已经越来越嚣张了,我每日看着他在朝上同苏克萨哈争斗,都觉得胆战心惊。索尼去岁去世了,遏必隆是棵墙头草。近来三藩不平,儿子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站着的僧人捻动手中佛珠,口中说着不理红尘俗事,面上却不由自主地染上淡淡愁,他对不起面前跪着的这个孩子。是他丢下了烂摊子,选择了逃避,才会让幼小的孩子背负了这么多本不该他背负的重担。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阿玛。
爱新觉罗家不要再出像他这样的痴人了。
少年望着僧人瘦削的身影,心中酸楚更甚,刚要继续开口,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与对话。
“二小姐,要不咱们还是明儿个早上来吧。这里黑漆漆的,我怪害怕的。”
“到处灯火通明,哪里黑漆漆了再说了,佛门净地,有佛保佑着,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安全的了。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哪有时间虔诚跪拜再说了,白日里香客众多,晚上寂静无人,那佛祖不是正好只听我一个人的祷告我”挽月一只脚刚迈入大雄宝殿,便看见大殿东面,一名年轻的香客正在跪拜一名僧人。
佛前的灯烛晃动,铜金色的光晕照在那名清瘦矍铄的僧人脸上,他的目光深邃如山中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