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很快打电话通知了至亲,有钱能便鬼推磨,家里很快布置得白色一片。哀怨的唢呐响彻山村四面八方,人们议论着厂长家出的事,大家为小芳感到惋惜。同时也有人骂着杨厂长夫妻一双势利眼,害死了自己闺女小芳。 亲戚朋友们陆陆续续上门吊唁,大家劝着杨厂长节哀。 小舅自然在杨家忙里忙外,厂长现在也顾不上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这两天整个杨家庄都被杨厂长家的唢呐声所惊扰,但是大家都能够理解,毕竟死人为大,这事放在谁家,都得这样不是吗? 杨厂长拜托孩子舅舅招呼着家里大小事情,小舅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执行者。 眼看着来到了第三天,按照地方习俗,第三天出殡。 “小芳,你死得不值啊,大舅黑发人送白发人。”大舅老泪纵横,他一边说一边土封钉。 堂屋里那口黑漆漆的楠木棺材发出笃笃的巨响,小芳娘披头散发趴在棺材上,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杨庄的老少爷们无不掩面抽泣,男人们抹着眼角,他们在为小芳叹息。 “娘,我要我娘。”小鹏挣扎着,竭力地扳着小发的手。 “小鹏,你娘走了,我们再也看不到她了。”小舅眼角变得湿漉漉的。 “起!”丧事操办人征求杨厂长意见后,发出了指令。 杨厂长院子前唢呐在前边开道,小鹏披麻戴孝捧着小芳灵位在最前面,小舅在后边呆呆的,外婆在送丧队伍默默跟随着。近半里的送葬队伍在杨家庄前边的小路上向东缓慢的行进着,走到外婆家西边杨立龙他家向北,那是外婆家去崔港河边那块玉米地的必经之路。 玉米地最东头的棚架屋依旧,只不过现在撵麻雀的不是小舅而是年近花甲的外公了。送葬队伍上了小桥,唢呐声响彻十里八村。一路上小狗不停地叫着,它们永远难忘这个善良的女子。 崔港河宽不过二十米,它从西向东,清澈的河水依旧潺潺流淌着,河两岸草木葱茏,河北岸那一望无际的阔叶玉米,长得特别茂盛。粗壮的玉米竿耷拉着宽大的叶片,它们也在为小芳送行。 它们亲眼见证了小舅和小芳两小无猜的童年,更见证了他俩纯洁的爱情。可它永远不能忘记当年小芳在桥上纵身一跃,崔港河水差点吞没了小芳如花一样的生命。 可如今小芳还是走了,全村百姓自发地在为她送行,一路上人群中妇女们念叨着小芳的好,抽泣声此起彼落。 只有小芳爹娘此刻心里不是滋味,乡亲们的口诛笔伐如锋利的匕首无情地扎向他们的柔软的心尖。宅心仁厚的小芳是多么孝顺的孩子啊,可怜她就是太孝顺了,孝顺得有点迂腐,真是可怜啊! “小芳,我家立民命不好,要不然你也不会有这一天。”外婆十七岁嫁到杨家庄,她记忆中这是头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小芳还没做自己一天儿媳妇,年轻轻的就这么走了。 外婆的话极大地刺伤小芳爹娘,杨厂长现在遭报应了,自己恨不能替女儿仙去。 老谋深算的他盘算着葬礼后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一是小芳走了老两口没了依靠,二是小芳这一走,庄上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俩淹死。正好他在城里早就置办了一套房,现今只好去城里养老了——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来到了北山脚下,杨家坟地就在这山前那块半山岗上。 小舅抬头看去,这片坟地整齐地排列着,祖宗八代的杨家后人百年之后都葬在这里。 坟场中间杨叔家那块新挖开一个坟坑,八抬楠木棺材在坑前停下来,操办葬礼的头儿做着娴熟的手续事,在女人们呼天抢地的哭声中,在唢呐嘹亮的声线中,八个壮汉用绳子抬起棺材,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南挪着,沉重的楠木棺材对准了墓穴,轻轻地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