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如也是那日在绎如口中刚刚得知了裁撤公行的确切消息,但纯如听了之后却没有任何动作,她好像对此事忽然间失去了兴趣。
纯如当初成立商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来公行之内谋得一席之地,要竞得那丝绸行领的,并为此做了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可是事到临头,为什么纯如突然间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呢?
冰羽当然是心急如焚,纯如如若做了丝绸行领对自家的利益好处不言自明,可偏偏在这个电光火石的节骨眼上,她却是拿出了一副与世无争、事不关己的态度出来,难道纯如是急脉缓受,还有别的打算?冰羽在腹热肠荒搔首踟蹰之际,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当面向纯如问个明白。
冰羽得着纯如个空闲,开门见山就将问题抛了出来,“我可是听说了公行之内的行商各个都是行动了起来,这眼看离着五月初五也就有二十几天的光景了,你怎么还和个没事人似的?”
“呵呵,我不想去争取什么,自然就是无事一身轻喽。”纯如倒也是爽快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啊?你知道你若是争得了那行领,对咱家的生意……”
“谁都是知晓其中的好处,才有了人人都要去争的奔头,我也是曾热心于此。可眼前的公行之内的形势你分析了没有?绎如、楚秋各自都是拿出了一副厉兵秣马磨刀霍霍的样子出来,高尚更是有着临难铸兵大寒索裘的本事,你想他能闲着吗?‘同文行’、‘天宝行’、‘孚泰行’等等老资格的行家,哪家都不是等闲之辈,我想他们早已是未雨绸缪做好了准备。”
“难道你怕了他们不成?”冰羽急迫地说。
纯如无可奈何地解释道:“你说对了,确实是怕。我怕兄妹间为此事鹬蚌相争同室操戈,也怕公行之内的行家龙争虎斗祸起萧墙。我现在也是想明白了,竞争行领之事看似公平而没有公平,除了实力之外,最重要拼的是谁家的后台背景更结实,这里面还穿插着各路洋商的影子在里面活动,很是复杂的。”
“纯如
,那你怕什么?触斗蛮争、孙庞斗智都是很正常的事,十鼠争穴你更应该是袖中挥拳!我们有江浙丝绸商会做实力上的后盾,这是谁家也比不了的,分则风险半丝半缕,合则凝聚坚如磐石。再说你平日里和钟大人不是走动得很是勤快吗?他贵为广东巡抚朝廷二品命官,在广东地界只屈居在李侍尧一人之下,他就是我们的后台啊!你此时不动用他,更待何时?”冰羽听着纯如解释得有些牵强,他是十分的不理解,但也是马上苦口婆心地努力劝说起来了纯如。
纯如听完也是沉默下来,冰羽哪里会想到就在几天前,她在钟大人那里遇见的闹心事呢。
虽然当初在申请进入公行之事上,广东巡抚钟音并没有帮上忙,但纯如知道这个关系是不能断的,甚至还要比从前更努力巴结。就如冰羽所说,钟大人是广东地界里的二号人物,要说有些事情他办不了,只能理解为彼此的交情还没有到那个份上,或者说,自己在一些方面没有满足钟大人的要求,没有让他满意。
可纯如作为一介女流,有些话没法和钟大人说,有些事也没法和他一起去做,就比如在这喝酒上,两个男人要是在一起投起脾气来,几杯热酒入肠之后,也就撇开了彼此身份地位的尊卑,乘着酒酣耳热之际,尽可以拍着肩膀胸脯称兄道弟,扯开嗓子吹牛皮、谈天论地聊女人,酒足饭饱之后再同去烟花柳巷寻一番尽兴快活,几番这般走动下来,那也就成了知己。
而纯如这些都是做不到的。
纯如几次来拜访钟大人,都被钟大人盛情挽留吃酒,纯如每次也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以各种理由推脱,然后逃之夭夭。
而这一次纯如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钟大人派人将纯如找来巡抚衙门,他直接被领进了一处房间,一看陈设纯如知道这是平时用来招待客人用餐的所在,摆放的八仙桌上已摆好了丰盛的酒食。纯如见状,惊愕之余不知进退,更是不知钟大人这到底是要唱哪出戏。
但没有办法,只能是既来之则
安之,纯如定了定心神,拣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不大一会的光景,钟大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随之房间内的几个下人悄然地退了出去。
“呵呵,这桌酒席请纯如东家来吃很难,也是冒昧,没有办法啊,谁让好事都让纯如会长摊上了呢!”
钟大人满面春风,说话的声音洪亮,说完这句话算是和纯如打了招呼,在邻近着纯如的位置坐了下来。
纯如慌忙站了起来,对钟大人躬身施礼,口中也是说道:“小门生意人家哪里能摊得上值得大人言说的好事啊?就是有了好事,也都是托大人的福,您提携着来的。”
“真是爱听纯如会长说话,让人听着就是舒服惬意,来,我敬会长大人一杯!”钟大人并没有照着纯如的意思去言说下去,反而坐下来就要和纯如喝起酒来。
纯如知道,和钟大人第一次坐在酒桌上,又是大人先敬的酒,这杯一定是要喝下去的,推脱是不合常理人情的,也会让钟大人下不来台面。
纯如想到这里,也是连忙端起酒杯来,“大人,我敬您!”说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