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的日期定在16日。
在拍卖之前会留给挂毯工人一天时间,好让他们拆掉房间内的帷幔、窗帘,以便于第二天的拍卖。
在生活中,我们总会注意到这样一些规律,比如说当一个人久别归来时,朋友们总会向他提起一些发生在本地的重要新闻。而在消息灵通的首都,这些新闻往往会被传播得更加广泛而全面。那段时间,恰好是我从外地旅游回来。然而,我发现没有一个朋友向我提及玛格丽特去世的事。
我仔细想了想,这也不难理解。玛格丽特风韵十足,生活又极其奢华讲究。对于这类女子而言,她们在世时越是风光,死后就越容易被人们遗忘,走得悄无声息。就好似那些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璀璨耀目只在一时,过后便无人记得了。
倘若她们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便去世了,她们的那些亲人几乎会在同一时间得到消息;因为在巴黎,一个名妓的所有情人,几乎都能相处得异常融洽,有些人还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当他们得知共同的情人香消玉殒时,便会相约聚到一起,回忆一番她的点滴往事,然后依然如故地继续生活着,就像这个女人从未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一样。名妓的去世更是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充其量也只是给他们增添了一些平日里的谈资罢了,更不用想能够换取他们一滴伤心的眼泪。
如今的人们,一旦过了25岁,眼泪对他们而言便珍贵得很。他们绝不会轻易掉眼泪,更别提随随便便为一个女人抛洒同情的泪水了。能值得他们哭一哭的,恐怕也只有他们的父母了,毕竟父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甚至劳动,含辛茹苦才将他们抚育成人。可即便如此,他们流下的眼泪也最多与双亲养育他们付出的辛劳等值。
至于我,尽管玛格丽特的任意一只梳妆盒上,都找不到我名字的首字母拼成的图案,但是我承认,我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怜悯和本能一般的宽容。这种怜悯与宽容使我对玛格丽特的去世久久难以忘怀,或许这已经超过了她值得我缅怀的程度。
还记得过去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我经常可以碰到玛格丽特。
那时,她总是坐着一辆由两匹栗色骏马拉着的蓝色四轮小马车,每天很准时到那儿。那个时候,我便发现玛格丽特身上具有一种独特的高贵气质,这种气质在她那一类人身上是非常罕见的,同时她那绰约的风姿更衬托出这种气质的与众不同。
一般来说,这些不幸的女子外出时,身边总会有人陪着。
这是因为男人们都不愿意将自己与这种女人的隐秘私情公之于众,而这些女人又难以忍受孤独,所以出门时总要带着女伴。这些女伴的境况则要差很多,她们没有属于自己的马车,而且大多数是一些爱打扮的老妇人,并且不论如何打扮也总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她们却还不自知,依然孜孜不倦地坚持着与自身年龄不符的装扮。而这种“执着”也延续到了她们对于各种消息的好奇与传播上,坊间关于名妓的种种传闻便大多数出自这些女伴之口,所以如果有人想知道这些女伴陪同的女主人的任何私情秘事,那么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向她们打听。
玛格丽特则完全不同,她总是一个人坐着马车来到香榭丽舍大街。冬天,她会裹上一条开司米围巾,到了夏天便换上一条淡雅的连衣裙,装束始终十分得体低调,尽量不引人注意。
玛格丽特喜欢在这条大街上散步,尽管经常会遇到熟人,但她也只是莞尔一笑,仿佛是一位公爵夫人惯有的高贵从容的微笑,而这也仅有那些熟人自己才能察觉得到。
她的那些同行总是在圆形广场与香榭丽舍大街的入口之间漫步徘徊。玛格丽特则不是这样,她的马车总是飞快地把她拉到郊外的布洛涅园林,然后她便下车,漫步一个小时,接着便坐着马车,疾驰回家。
这些往昔我亲眼看见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我对这个女子死亡的痛惜就如同人们因一件精美艺术品被毁坏而惋惜一般,这种痛惜让我久久难以释怀。
可惜的是,再也看不到比玛格丽特更有魅力的女子了。
她身材颀长,略显过度苗条,但这些并没有妨碍到她的美丽。她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本领,只要在衣着装扮上略微做些调整,便能消除造物主的这种细微疏忽。
玛格丽特经常披着一条长可及地的开司米围巾,两侧则露出些许丝质长裙宽阔的镶边,她那纤细的双手藏在厚实温暖的手笼里,并紧紧贴在胸前,手笼四周围满了做工精细的褶皱,无论怎样挑剔的眼光都必须承认那曲折线条所带来的美感。
她的头长得也异常秀美,就像一件绝妙珍品,在那般精心装饰下显得精巧玲珑,如同缪塞所说的那样,她的母亲好像有意让它生得这般小巧,以便于精心打扮。
玛格丽特有着一张标致的鹅蛋形脸庞,在这张艳若桃花的脸上,镶嵌了两只明亮而有神的眼睛,而那弯弯的黛眉仿佛是画的一般;眼睛上方罩着的睫毛长而弯,眼皮低垂时便会在嫣红的脸蛋上投下一线阴影。她细巧的鼻子挺秀而微泛光泽,鼻翼略微向两边扩张,一张小嘴轮廓分明、十分匀称,朱唇轻启时便露出些许乳白色的皓齿。细看脸颊会发现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