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法郎。
“60法郎。
“100法郎。
我必须承认,如果我想吸引全场注意的话,那么我已经达到目的了。因为这个时候,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我,都想知道这位先生是何许人,为什么他会对这样一本毫不起眼的书如此志在必得。
现在看来,我最后的报价镇住了对方,那位先生不再加价,放弃了竞争。而这场竞争则让我花了十倍于原价的高价买下了这本书。
那位先生迟疑了一下,不过依旧欠了欠身,用一种温文尔雅的口吻对我说:“我只好拱手相让了,先生。”
由于没有人再加价,那本书便拍给了我。
我自知囊中羞涩,而且也怕会有人再加价,出于自尊我很可能会继续坚持应战,可那一定是自讨苦吃,于是我在拍卖人那里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将书留在一旁,便下楼回家了。
回家途中,我一直在想,拍卖现场的那些人一定都非常诧异,这个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竟然会花费100法郎去买一本市面上十分常见的普普通通的书,而这本书在别的地方最多花15法郎就可以买到。
一小时后,我派人把这本书取了回来。
坐在椅子上,我摩挲着封面,看着这本花费了一百法郎才得来的书,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翻开封面,只见扉页上赠书人用羽毛做的管笔留了一行字体优美的题词,仅有寥寥数字:
玛侬与玛格丽特相较,相形见绌
署名是“阿尔芒·迪瓦尔”。
“相形见绌”,这是什么意思?
照这位阿尔芒·迪瓦尔先生的意思,他是不是认为在放荡或者说情感方面,玛格丽特都要略胜玛侬一筹呢?不过依我看来,似乎后一种解释更加合理一些。因为前一种放荡之说,太过无礼,即使玛格丽特再自轻自贱,我想她也断不会接受这种评价。
因为临时有事,我便将书放下出门去了。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重新拿起这本书。
读过它的人都知道,《玛侬·莱斯科》讲述了一个凄美而感人的爱情故事。我读过很多遍,所以对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熟记于心。但每当我重新翻阅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全新的认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受,让我对这本书总是爱不释手。再次翻开这本书,又一次见到了这位被普雷夫神父写活了的女子。看着这些熟悉的文字,这位女主人公跃然纸上,仿佛与我相识,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一般真实。
我不由得将她与玛格丽特放在一起进行对比,两者相较,加上对书中情节的共鸣,更令我愈发缅怀这本书的原主人,那个可怜的姑娘。或许是出于怜悯,或许是出于喜爱,我对玛格丽特又增添了几分宽容。
的确,玛侬是死在了荒漠里,可她毕竟是躺在心爱的男子怀中咽气的。而在她死后,心爱的男人为她挖了墓穴,在祭洒眼泪亲手掩埋她的同时,将自己的那颗心也一同埋了进去。
而玛格丽特和玛侬一样,也是个有罪的人,或许她也像玛侬那样,最后皈依了宗教。如果相信我亲眼看见的情景,玛格丽特是死在奢华环境中的。她睡在华丽的床铺上,也躺在了心灵的荒漠中,这个荒漠,要远比埋葬玛侬的那个荒漠更广袤、更干燥,也更无情。
我从几个朋友那里得知了玛格丽特弥留之际的情形。在那漫长而痛苦的两个月里,去看望她的人寥寥无几,更没有谁真正去床边安慰她,陪她走完生命里最后的时光。
然后,我从玛格丽特和玛侬的遭遇中,又联想到我认识的其他一些女人。无一例外,我都眼看着她们唱着歌,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地踏上那条亘古不变的死亡之路。
可怜的女人们啊!如果爱她们是一种错,而这种错又无法弥补的话,至少应该做到同情她们啊。
你们只会同情那些从未见过世界、从未见过阳光的盲人,只会同情那些从未听过大自然美妙声音的聋人,只会同情那些无法表达自己心中所想、脑中所思的哑巴,而在那假惺惺的可耻借口下,你们却不愿去同情怜悯这些心灵失明、灵魂失聪以及良心失声的可怜女人!你们可知,正是由于这些残疾,那些可怜的人才会失望发狂、无尽忧伤。她们感受不到世间的善良,听不到上天的声音,更无法倾诉自己对爱与信仰的渴望。
雨果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了玛丽永·德洛尔姆,缪塞在自己的作品中塑造了贝纳蕾特,而大仲马则塑造了费尔南德。这些历代著名的诗人和思想家都把他们的仁慈奉献给了这些烟花女子,甚至有一位伟人用他的姓氏以及自己的爱情来为她们恢复名誉。
而我之所以如此反复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将来在这本小说的读者中间,可能有很多人看到这里已经准备丢掉它了。他们担心书中的内容是在为淫邪和堕落正名,而本书作者的年龄也无疑助长了这种疑虑。如果他们是因为这点而担心的话,那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继续阅读下去。
说实话,我一直信奉下面这个原则,那就是对于那些没有接受过善良教育与陶冶的女子,上天总是为她们开辟了两条通往善良的小路,一条是痛苦之路,一条是爱情之路。无论哪条都荆棘丛生,艰难异常。走在这两条路上的女人们